10:敌袭来临

    范伦汀是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的。但与其说唤醒他的是震动，倒不如说，是一种不安的感觉，胃里像有许多只蝴蝶在到处扑腾似的，搅得他有些恶心。

    他在昏暗中睁开眼睛，床头的悬浮窗也随之亮起，现在是首都时间凌晨1点，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他看向身边的亨德里克，公爵的睡眠向来很浅，若是往常，一点点响动都能让他迅速清醒，但这回，也许是身体状态不同的缘故，他并没有醒来。睡梦中的他也是眉头紧皱，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范伦汀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柔情，心脏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了，他知道男人独立强大且自负，绝不屑于他的保护，然而这一刻，他只想将他牢牢抱在怀里，隔绝外界的一切。他弯了弯嘴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公爵的眉头，为他掖好被子，接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抓了件外套便往外走。

    舱门无声无息地在身后关闭，飞船的主走廊内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应急灯还在尽职尽责地照亮这片空间。

    对于危险，他总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预感。在第一军校太空演习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由于身体不适，他逃过了那次实战演习。

    包括他在内，谁都没有想到，仅仅20分钟后，战机就出现了故障，他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亲眼目睹代替他上去的同学在剧烈爆炸中化为了太空灰烬，该事件也成为了军校近三十年内最严重的事故。

    然而，所有的景象看起来是这样的正常，他的不安似乎毫无道理。

    范伦汀一路来到驾驶舱，当值的是科林和怀特，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下着3D象棋。

    科林立刻注意到了他，转过头来： “范伦汀，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范伦汀耸耸肩膀。

    怀特已经和他混得很熟，敢随便揶揄他了：“可不是，我们可都听说了你的英勇事迹，一打十六啊朋友。”谁能想到这个瘦瘦高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其实一身怪力呢？

    范伦汀无奈地撇了撇嘴：“别笑我了。”

    “行了行了。”科林上来给他解围，“真睡不着就陪我们来玩两局，要么就去重力室锻炼锻炼，你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可以自由处置。”

    “不了。”范伦汀径直到仪表台前摆弄起来，“一切都没问题吗？”

    “没问题。”科林回答说。

    监视器，一切正常。

    航道，一切正常。

    舷窗外黑暗的宇宙无声无息地往外延展，星球仿佛一个个精致的迷你模型，沿着亘古不变的轨道缓缓前行。这景象甚至还有一丝安详的意味。

    可是范伦汀心头的不详预感依然盘旋不去，他随手把防御系统调到了最高等级，回过头去：“我说……”

    话音未落，飞船便猛的一震，巨大的冲击力从控制台向他的身体传导，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金属舱壁上！

    尖锐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整艘飞船。

    范伦汀被撞得头昏眼花，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到一处，又被人狠狠揉碎，而后背与舱壁相撞的地方更是一阵麻木的钝痛。

    有那么几秒，又或是几分钟，他失去了所有知觉，紧接着，感觉又渐渐回到他的身体里，强烈的疼痛接踵而来，后背疼得像是被火燎过似的。

    “范伦汀！”他听到科林和怀特着急的声音，然而眼前的黑暗还未褪去，脑子里也一片嗡鸣。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我没事。”他说，在科林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还好现在飞船设定的是低重力模式，动作起来还不算太费力，“发生了什么？”

    怀特已经回到了cao作席上，紧张地监视着周围的情况：“各系统完好，目前船身没有明显损伤。”

    这艘飞船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上却配备着最先进的防御系统，外甲的材料更是使用了与新式武器同样的特殊金属。多亏了范伦汀的提前设置，飞船经受住了最早也是最猛烈的一波攻击。

    科林面色严峻：“我们被人伏击了。”

    剧烈的震动仍在接二连三地传来， 范伦汀抓着舱壁上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他盯着监视器上的图像，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这里不是航道正中，怎么会……巡逻队呢？求救信号发出去了吗？”

    “不必废那个力气，是普兰特大公想找我们的麻烦。”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亨德里克走了进来，他整个人气压低沉，冰冷的目光掠过范伦汀额角的瘀痕，微微一滞，深灰色的眼睛里涌动起怒意的风暴，又很快移走，落在控制台上的全息投影上，不知何时，数艘来路不明的飞船已经包围了他们。每一艘飞船的影像上都被标上了红色的敌意标识，来势汹汹地快速逼近。

    敌人有五艘飞船，每艘飞船上都配备了激光主炮和导弹系统，飞船的防御系统再强，也禁不住轮番的轰炸，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抵达跃迁点。

    “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让布莱克去货舱等我。”亨德里克不慌不忙地对船载AI下了命令，然后转向副官：“科林，你来指挥，全速飞往跃迁点。”

    “是，长官。”副官一个敬礼，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

    说完，亨德里克便要转身离开，范伦汀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他的小臂，急切道：“亨利，你要去哪儿？”他从没进过货舱，但他几乎是立刻猜出了货舱里的东西是什么。

    亨德里克向来就有抗旨逃遁的计划，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不留后手。有什么东西威力巨大，又能藏在这艘小小的民用飞船内，逃过严格的审查呢？

    答案是如此的清晰明了——只可能是拥有隐身功能的新式武器。

    公爵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道：“找个位置坐好，系好安全带。下一波攻击马上就到了。”

    范伦汀翠绿色的双眸里流露出哀求：“别去，求你了。”公爵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适合战斗。

    亨德里克神色不耐，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开，却被范伦汀更加坚定地拦下了：“我去。”

    公爵的表情骤然冰冷：“别浪费我的时间，范伦汀。”

    范伦汀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新式武器采用神经网络连接，最需要的不是驾驶技巧，而是神经网络的反应能力，而你知道我的数据。”

    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起，公爵就已经掌握了他的一切数据，当然知道他的反应速度是多么惊人。

    阿尔方斯博士曾经感慨过，光看他的基因数据，谁也不会想到，范伦汀竟然是自然诞生的。他所有的指标都媲美皇室的Alpha，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更甚一筹。

    范伦汀忽然向前抱住了亨德里克：“我会活着回来的，亨利。”

    “为了你，也为了孩子。”公爵只听到他动人的声线在耳边轻轻响起，一点点淡而清冽的香气拂过鼻尖，红发的青年已经迅速离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公爵闭上双眼，颤抖着舒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动摇的神情已经消失无踪。

    “给他雅典娜的授权。”他命令道。

    “是。”船载AI立刻回答，“范伦汀·埃尔维斯，授权开启。”

    “怎么是你？”范伦汀赶到货舱的时候，布莱克已经坐进了驾驶舱里，舱门还没来得及合上，他看到范伦汀，一脸疑惑。

    “是我，新手，多多关照。”范伦汀没有时间解释， 匆匆走到另一台机器前接受扫描认证。

    “基因特征符合。”随着冰冷女声的响起，银色球体光滑无暇的外壁上，一个长方形的空洞凭空出现，露出内部的驾驶座。

    范伦汀飞快地跳了进去，舱门又无声无息地迅速合拢。

    这里的空间狭小密闭得可怕，漆黑寂静中，识别器自动弹出，引导范伦汀把手掌放上去。

    “请确认你的身份。”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范伦汀·埃尔维斯。”

    识别器的屏幕微微闪烁：“身份确认。驾驶授权已开启。”驾驶座后伸出的无数条机械神经触手立刻贴上他的身体，全息头盔也缓缓降下。

    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黑暗中，范伦汀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而血管在皮肤下搏动，有如失控的爆裂鼓点。

    忽然间，一切都变了。明亮的白光取代了黑暗，一种陌生而奇妙的感觉从身体的内部升腾起来，就像是一个沉睡许久的人，终于苏醒过来，重获身体的控制权，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感官比从前灵敏了数十倍。

    机械的飞船在他眼中变成了透明的框架。敌船运动的速度、轨迹，乃至导弹的航迹，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楚明了。

    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拟合度，92％。完美匹配。”

    “你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问。

    “雅典娜。”机械女声回答道。

    “雅典娜。”范伦汀弯起红唇，“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啊，请保佑我胜利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