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沈多颜,多颜,人如其名(哥哥视角不愉快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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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十三岁为分水岭,我的人生前半段一帆风顺,后半段天崩地裂。 是陈静好母子让我妈和我变得不幸,做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而我妈以死亡终结了这场噩梦,痛苦却在我身上延续。 我永远也没法忘记那天,我妈刚去世没满一个月,沈佑就迫不及待的把陈静好接进了家里。 人真是自私,就算不爱了,难道就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剩了吗? 我父母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不为过,而且沈顾两家一直有生意往来,长辈之间相互熟识,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而他们的感情也是水到渠成。比起我的很多亲戚朋友们的父母,沈佑自和我妈在一起开始就从来没和任何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婚后当然也幸福美满,那时别人都赞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在我一开始的记忆中,沈佑确实也是个在合格不过的好丈夫、好父亲,他和我妈几乎不会发生什么争吵,就算是偶尔的分歧,他也总会让着我妈,因此他的背叛才会那样让人“刻骨铭心”。 而这个不苟言笑的好丈夫好父亲却是那样的会演戏,骗过了所有人,在外面不露风声的有了别的女人,连小孩都比我小不了几岁。 甚至,如果不是他自己不忍心真爱在外面继续受委屈,自己突然提出了离婚,我妈兴许能被他瞒一辈子。她当然足够聪明,能力也不容小觑,但在对待亲近的人,她实在被她的父母养得有些天真,能给予她认定的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沈佑的背叛也许有迹可循,如果不是被表象迷惑,我爷爷、外公他们也好,我妈也好,不可能发觉不了蛛丝马迹,他们都是很精明的人,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过分的信任。 因此当沈佑提出离婚,并坦诚自己的情难自禁时,就是这些信任他的人的晴天霹雳,尤其是对我妈,还有我。 他们第一次发生争吵时,我就在门外,本来是抱着球兴致冲冲的要找爸爸一起踢,可谁知道迎来的却是迎头痛击。 我那时在上初中,已经懂得很多道理。 而在我撞破真相之前,我妈已经苦苦瞒了我很久,因为从小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我都没有及时发现我妈的强颜欢笑。 当时听到真相,弄清来龙去脉,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我原本的世界,我也嘭的一声踢开了书房的门。 门里面两个人惊诧的同时向我看来,神色各异,我妈神色憔悴,明艳的妆容也遮不住苍白脸色,而沈佑满脸强硬,看起来就咄咄逼人,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 我强忍着发麻的脚心和钻心的疼痛,将篮球扔在沈佑那张俊朗的脸上,他没来得及躲开,看着我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他指着门大声的呵斥:“滚出去!是谁教你的目无尊长!” 我不服输的咬着咯咯作响的牙关,恶狠狠的瞪着他,“要滚也是你滚!是你先欺负mama,你这个大骗子,混蛋王八蛋!” 我想把一切恶毒的词汇往他身上扔,可惜我妈对我的教养里没有这些,不然我也不会在面对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时词穷。 他也瞪着我,目眦欲裂,他抬脚向我走来,像是要教训我。 我妈急忙喊:“沈佑,你想干什么!别动冬冬!” 我第一次看到我妈那样失态,她面无血色、声嘶力竭,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我想当时如果沈佑真的对我动手就好了,即使我还打不过他,但我整天皮,他也落不着好,我妈也会心疼我,可能就此和他离婚。 最后他摔门而去,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我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那是我第一次看她那么狼狈,她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体面优雅的人,从来没有哭得那样伤心过。 我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太多了,她不停地不停地流眼泪,我怎么也擦不干净,我从小到大第一次那样慌乱无措,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抱着她,也跟着嚎啕大哭。 那一次以舅舅把我们母子俩人接回娘家告终。 我妈被我外祖母和舅妈围住安慰,舅舅把我带到了阳台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舅舅对我说的话,他抽着烟久久沉默,过了好久,叹息着对我说:“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想着用眼泪来解决问题呢。” 表弟顾雪洋小我两岁,从小就是个霸王,一向喜欢拿拳头解决问题,听到这话,也忿忿的跟着说:“哥,我爸说的对,你别难过了,明天我就找人去撕那个小三的脸,在找机会暴打姑……沈佑那个王八蛋一顿!” 我已经比他懂得很多,知道他说的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但还是被他天真的话逗得噗嗤一笑,挂着眼泪别提多搞笑丢脸。 舅舅也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无奈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搞些流氓行为”而后目光变得深远:“不是这样的,光有拳头还不够,你要自己变得强大,从内到外。” 我们听得一知半解,但我心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后来冷静下来,我和顾雪洋背着大人偷偷去看过那个让沈佑神魂颠倒、想要抛妻弃子的女人。 远远的看见陈静好路过,穿着棉麻白色连衣裙,干净的白色帆布鞋,一头黑长直及腰披在脑后,妆容素净,面容清秀。 顾雪洋瞬间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直白道:“妈呀,就这?还不及我姑姑百分之一好看呢,沈佑瞎了眼。” 虽然没有顾雪洋说的那么夸张,但比起我妈来陈静好真的黯然失色,就好比路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和温室里娇养出来的红玫瑰那样的区别。 我的长相其实更随我妈,我妈就是那种美艳大气的长相,身材曼妙,烈焰红唇,优雅的大波浪,色彩鲜艳各异的高定裙装,永远的光彩照人。 陈静好有一个岁月静好的名字,长相也清纯无害,这已经不是审美不同的事了,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谁更出彩。 我拉低头上带着的棒球帽,声音平淡:“走吧。” 那时我想,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进门的。 顾雪洋目露不解:“就这样算了么?” “她掀不起风浪,关键都在沈佑那个王八蛋那里。” …… 我妈执拗的不肯离婚,外祖家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疲惫,也不希望我妈在和渣男继续浪费时间,长久以往不免发生争执,但看着我妈身体每况愈下、日渐消瘦,最终无可奈何不再劝解。 关系良好的两家人也因此气氛紧张,我爷爷纵然站我妈这边,也无济于事,打骂换不回沈佑的回心转意,他为他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一意孤行。 而这一切都以我妈郁郁而终,沈佑迫不及待大张旗鼓迎接陈静好进门了结。 从此交好几十年的沈顾两家几乎绝交,我爷爷觉得愧对亲家,也和沈佑关系到达冰点,沈家挺大一个家族,他当众放话沈家的东西以后都只会给我,陈静好的儿子一个字儿也别想得到。 这一出轰轰烈烈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似乎所有人都不明白我妈当初为什么执意不愿意离婚,都以为她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但我明白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莫名其妙就输给了别人,也不甘心让沈佑如愿以偿,把一起奋斗而来的果实拱手相让。 她不肯离婚,就算死了,恶心的挂着沈佑发妻的名头,陈静好那个贱人也没法光明正大的进沈家的大门,永远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妇,而他们的孩子也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沈佑他们两个的关系永远见不得光,为世俗诟病。 他们的“情难自禁”凭什么让别人买单? …… 沈佑接陈静好母子进门那天,我从楼梯下去,那时我已经学会不在别人面前示弱,倨傲的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陈静好对我笑得很恬静,一副与世无争,像是从来不知道因为她给别人家庭带来了怎样惨烈的结局。 沈佑严肃的脸竟然带着满脸的柔意,见了我如临大敌,把陈静好往身后护了护,好像我不是他疼了十多年的亲生儿子,而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的仇敌。 不过也是,我们的确是仇敌,他是害死我母亲的仇敌。 他的表情很谨慎,做着表面的介绍,暗含警告:“冬凌,这是你陈阿姨。” 我那时已提不起对他歇斯底里的恨意,甚至连愤怒都有种冰冷的麻木,我不屑的看着他,满脸蔑视,冷声说:“我不叫鸡阿姨”。 沈佑脸色大变,陈静好摇摇欲坠,而这时我才发现陈静好身后藏了个小孩儿,小孩子六七岁左右,漂亮得像个小姑娘,拉着陈静好的衣角,伸出个头,目光怯怯的看着我。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沈多颜了,沈多颜,多颜,人如其名,平心而论,他确实长得很好,比她清粥小菜的小三妈要出色了太多,如果他妈有他的脸蛋,那确实可以就审美偏好和我妈来个平分秋色。 当然,这个结论是基于他长大后的容貌来说的,就那个时候而言还看不出太多,毕竟他还是个小屁孩。 就当时而言,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漂亮得像个小姑娘,脸圆鼓鼓的,眼睛很大,快占了整个脸的一半了,很小的一个,好像我一根指头就能将他戳死。 当然更多的还是恨屋及乌,我对他的恶意根本没有隐藏,满眼的厌恶。 他被我吓得缩了缩脖子,没一会又好奇的探出头来偷偷打量我,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便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我顿时就恶向胆边生,出口讽刺:“婊子生的小婊子。” 沈佑的巴掌如疾风向我袭来,让我给避开了,我没想到的是这俩母子还会来拉住要替他们出气的沈佑。 陈静好要假装白莲花我多少能想通,沈多颜简直自小有病,颠颠的向我跑来,糯声糯气的说:“你就是我哥哥吗?哥哥,我是颜颜,我把小白送给你。” 他把手里紧紧攥着的玩偶往我手里塞,我扫了一眼,是个破旧的小白熊,破旧但很干净。 我清晰的看见面色难看的沈佑和陈静好因此还对视了一眼,像是很惊讶沈多颜会把小熊给我,沈佑还因此缓和了神色,目光柔和了许多。 一个个的戏真多,一只破烂玩偶搞得像什么稀世之宝,神经病,傻逼。 我挂着虚假的笑容从满脸期待的沈多颜手中接过玩偶,在沈多颜露出喜悦神色之时狠狠砸在了地上,一把将沈多颜推倒在地上,充满恶意:“谁稀罕你的破烂玩意”! “沈冬凌!” 沈佑气急败坏。 我记得那天沈多颜穿着短裤,露出两条娇嫩雪白的小腿,即便家里铺着地毯,但小孩子皮肤娇嫩,沈多颜还是磕破了皮。 这个年纪的破小孩,我还以为他马上就要大哭出来,他却憋着眼泪,委屈巴巴的看着我,沈佑和陈静好要把他抱起来他也不让,就包着眼泪眼巴巴的盯着我看,在场没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换做一般人家的小孩我说不定就心软了,但那是沈多颜,沈佑和陈静好的儿子,我只会更加想欺负他。 我在沈佑的怒斥声中、陈静好呜呜的低吟声中、沈多颜期待的目光中,对沈多颜伸出了手,然后在沈多颜高兴的要抓住我的手时收回手,看他再次跌坐回地上,一脸茫然的忘记哭泣。 就那样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狼狈不堪,就像当初沈佑眼睁睁的看着我和我妈一样。 到底是小孩子,再如何心思古怪,沈多颜吃够了教训也憋不住眼泪了,他坐在地上吧嗒吧嗒掉泪珠子,谁哄也没用。 他似乎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小孩子受了委屈都爱哇哇大哭,他就很会知道怎样招人心疼,只就沉默的掉眼泪,绝不会大吼大叫,哭起来也不丑,小脸皱巴巴的,像是被雨打蔫的花骨朵儿。 沈佑斥声让我滚,倒没在对我动手,揽着低低啜泣的陈静好娇弱的身躯,一下一下的轻拍安抚,那画面看得我的目光刺痛,好像一切的宣泄都无济于事,撼动不了半分他们的情深意切,反而使他们更加情比金坚。 死死压抑住的戾气汹涌而出,满脸扭曲,我指着大门,歇斯底里喊:“滚出去!都他妈给我滚!这是我和我妈的家,不是你们的,贱人,全都是贱人!” 沈佑面如漆黑,眼神阴沉,指使家里的帮佣把我带回房间,几个帮佣面面相觑,一脸为难,小声的请我回房。 我一脚把他们踹开,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去了我外婆家,家里大人也没想到沈佑今天会带陈静好进门,沈佑的大张旗鼓显然不把我的亲人包含在内,一大家子人围着我嘘寒问暖,哄我安抚我。 我还记得舅舅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使劲的憋着,眼睛红了也没掉眼泪。 那便是我最糟糕的一天了,第三次了,第一次是我知道真相那一天,第二次是我妈身体冰冷那一天,我咬牙暗暗的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沈佑那个垃圾和陈静好那个贱人百倍奉还。 我也绝不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等心情平复点我又不顾外祖一家的劝阻回了沈家,我爷爷那时已经因为这件丑事回了老家,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三无不时的闹个鸡飞狗跳,不高兴了又跑去我外公家,就这样吵嚷了几年,我也厌倦了。 年纪渐长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幼稚,像个泼妇一样闹来闹去,完了沈佑一家三口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一开始还会被我折腾到,时间久了像是习惯了,只当是我的任性,沈佑也许还有一点良知,在得偿所愿之后,后知后觉的可能觉得愧疚了,对我变本加厉的刁难权当没看见,陈静好就更绝了,这个女人不愧能拖着个私生子苦熬多年成功上位,惯是能忍,对我不假颜色的厌恶也能笑脸相迎,在我懒得气他们的时候,还能假惺惺的对我嘘寒问暖,被骂了就到沈佑面前哭唧唧的装可怜,别提多恶心了。 我渐渐就没了折磨他们的兴趣,连带着一开始时不时就要欺负一下的沈多颜,我都很少在搭理。 有的时候我真的感慨这三个人不愧是一家人,沈多颜这小子从小就很奇葩,我骂他妈他像是没看见,倒是一个劲的喜欢在我面前献殷勤,被不轻不重的欺负了也从不见告状,被推开了也只会委屈巴巴的贴过来,像只小狗一样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这种状况在他大概上了四五年级,成了别人家品学兼优的孩子、沈佑和陈静好的骄傲之后才逐渐停止,而我也不在乐衷于与他们一家子人上演闹剧,甚至表面上已经很少会去做撕破脸皮的事。 当然我不是原谅了他们,而是审视自己,学会了新的方法,如我舅舅曾经说过的话,随着岁月增长,我已经足够明白他的意思。 不痛不痒的吵闹有什么用,对沈佑和陈静好那样的贱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倒要看看等他们一无所有,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