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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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顾左右而言他都是拒绝。 柳奕之神色无常的起身开始穿衣服,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过眼云烟。 姜溪垂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忆起柳奕之的话,不知道这样的话里有多少真心,也不知道自己似是而非的谎言有没有破绽,可现在柳奕之要走了,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生气了,以至于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你、你要做什么去?” 柳奕之套上黑色的毛衣,材质柔软的羊绒衫一点点遮盖住白皙的劲瘦腰身,他捡着外套,不甚在意道,“去治病。” 姜溪咕噜一下爬了起来,其余的情绪全抛在脑后了,有点惊讶地问,“你答应帮小叶了?” 柳奕之转过头来对上他略显闪亮的目光,蓦地淡笑了下,“如果你觉得这算帮,那就是吧。” 姜溪不太懂,但见着柳奕之套上外衣像是要走的样子,焦急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我也去!”觉得不妥似的,又踌躇了句,“……我、我可以去吗?” 柳奕之正准备将烟盒装进口袋,闻言微滞了一下,停顿了几秒才又向着姜溪走去,扯了下被子将他裸露在外的肩头裹了进去,“别感冒了。” 薄唇轻抿了一下,又道,“可以……如果你真的想去。” 柳奕之的手很温暖,指腹从他的肩头不经意间摩挲到脸颊时,姜溪莫名生出一种陌生的发热感,好似身体也顺着指腹的途径之地开辟了一条涌动的脉搏。 他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垂着眼不去看柳奕之的神色,“真的吗?” “嗯。”柳奕之抚了下他的发丝,“晚上给你发地址。” * 姜溪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本就像迷雾一样的课程更加搞不懂了。他焦虑地等到晚上,终于等到柳奕之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姜溪下了自习就赶紧打车去了,到了地方看到那过分气派的霓虹招牌才发现终点竟然是个规模不小的夜店。 门口到处都是喧闹的声音,打扮靓丽的年轻男女一身酒气的从他身边走过,姜溪躲闪着后退了一步,后背猛然撞进了一个温热却硬朗的胸膛,刚想要道歉,那股熟悉的沉香味又从他头顶飘散了下来。 姜溪连忙转过头,正好看到了晦暗光线下柳奕之微蹙的眉头。他正抽着烟,好似心情不太愉悦,又伸手夹着香烟去掸灰,缭绕不形型的薄雾从他唇边夹着捋淡风缓缓地倾泻而出,他抿了下唇,不咸不淡的开口,“再这么不长眼,烟灰都要震你脑袋上了。” 姜溪连忙准备去摸头顶的发丝,又给柳奕之牵住了手腕。 “不是要找叶棋吗,在里面。” “啊?”姜溪楞了下,没懂柳奕之的意思,起初的诧异过后心里陡然蒸腾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与抵触。 心脏开始慌张的跳动,可柳奕之已经牵着他走了进去,店内震耳欲聋的DJ声已经像涌动的巨浪像他拍打过来,姜溪感到耳膜一阵震颤,嗫嚅地开口,“不……小叶他应该在、在…” 可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柳奕之什么也没说,领着他抬步走上一旁极具朋克风格的镂空楼梯,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又开始渐渐远去,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就见着阁台上的卡座上烟雾弥漫,几个模样俊俏,穿着休闲卫衣的人懒散地坐在那里,浓烈的烟草味带着强烈的刺激性钻入了姜溪的鼻腔,完全掩盖了那淡淡的沉香味。 可更刺激姜溪的是半跪在那里的小叶。 “周哥,你相信我,你再借给我一点,我真的可以赚到钱的,只要你再让我缓缓,挺过这段时间就会有个风口。” 周维嗤笑了声,长腿交叠在了满是酒瓶的茶几上,空荡的酒瓶被触倒,咕噜噜地在玻璃桌面上滚动。 “叶棋,你觉得这是你说得准的吗?那些比你厉害一百倍的股票、期货老手,一样倒在这里,凭什么你觉得你能赚钱。劝你一句好的,少想些一夜暴富的心思了,老老实实进厂上班,把钱还上吧,说个日期给我。” “真的,你相信我。”绚烂的镭射灯光打在叶棋清秀的脸上,映照出一种奇异的颓废与癫狂,“我可以的,可以的。”他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现在是27号,只要你现在借给我了,再过三天,只要三天,我就会有一笔新款入账,那笔钱我一定——” “叶棋。”柳奕之忽然开口轻念了下他的名字,阻止了叶棋即将出口的话语。 再过三天,就是姜溪家里打零用钱的日子,谁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叶棋给这不算熟悉的声音叫得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柳奕之淡薄的脸……以及他身后姜溪眼眶淌出的热泪。 心脏好似被重锤了一拳,叶棋猛然楞在了那里,他慌张地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想要叫姜溪的名字,却断断续续只能唤出几个气音。 “溪……溪溪,别,我不是……”他仓皇地想要掩饰,可一切似乎已经避无可避,他颓然地松开了手指,“溪溪,你别生气……” “小叶……”姜溪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失望难过,亦或是心疼痛惜。叶棋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金融系里数一数二的优生,他应该有美好光明的前途,他应当自信且意气风发,而不是低眉顺眼地卑微索求。 他不明白哪一种情绪更加占据上风,眼前发生的陌生的一切让他困惑又难受,甚至想逃离,可柳奕之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姜溪只能忍住心脏的钝痛不断的低声重复,“……为什么…” 情况已经好似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曾经喜欢的柳奕之在这里,姜溪也在这里,叶棋丢脸得一塌糊涂,可莫名的怨愤又占据了他的心脏,他听着姜溪的问题,缓慢地走上前来,半晌却勾出一个浅薄的嘲讽笑容。 “为什么?溪溪,你知道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自己高考两百多分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溪溪,你知道我的分数吗?六百九十八分。可我们却在一个大学,一个班级,享受一样的教育,将来还会拥有同样的学位。” “溪溪,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该如何释怀我付出的努力,我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实际上是某些人一生下来就有呢?溪溪,我不想嫉妒你,可是你离我太近了。” “你每天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cao心,在我面前像个傻瓜一样晃荡——而我不想只做一个小少爷的保姆……” 姜溪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只能呜咽着说“不知道”,又被柳奕之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别听他的。” 叶棋的目光逐渐幽深,潜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不知道也好。”经过姜溪身边时,叶棋停顿了一秒,又沙哑道,“……当个无忧无虑的笨蛋。” 姜溪哭得稀里哗啦,柳奕之把他带去沙发坐下,又看着姜溪把脑袋埋在自己胸膛里,鼻涕眼泪濡湿了柔软毛衣,浸湿了他的胸膛。 柳奕之安稳地拍他的脊背,又听着他闷闷的泣声,“……我好笨…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我、我……”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柳奕之怀里颤抖。 一旁的周维抽了张纸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你也还好啦,你都算笨的话,那借给他这么多钱的我们算什么呢?喏,你看。” 姜溪红肿着眼抽泣地转过脸来,他又伤心又因为在众人面前哭泣而不好意思,转眼就看见周维手上拿了一沓借条,那么多的数字上一串串的零,跟欢乐豆似的。 这些基本是周维的朋友借的,他今天过来也是帮忙来催债的。 姜溪楞了一下,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可眼泪依然扑簌簌地掉,又埋在了柳奕之怀里。 旁边有个男生略有疑问,“周哥,我们就这么放那小子走了?” “不然呢。”周维又准备点烟,接收到柳奕之的目光后不太自然地收了回去,淡道,“我们是文明催收,难道还打人啊?不过,他不是挺在意学位的么?” 他说着,又笑了下,“那就去起诉他,以失信被执行人的由头撤销学位。给他释怀释怀那些努力,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告诉他这些都是被他自己亲手毁掉的。这不就挺好的,他不是挺在意出生么,直接气得他去重新投胎。奕之,你说怎么样呢?” 姜溪抓着他衣角的手猛然攒紧了,柳奕之伸手揽住了他的背,声线轻柔的问他,“怎么了宝贝?” 姜溪眼眶还红着,想说什么又嗫嚅了下唇,什么都说不出。他想着叶棋刚才说出的话,心痛得快要窒息,他惊讶于叶棋的欺骗,伤心于叶棋的控诉,却始终没有办法狠心真的将相处两年之久的人推入绝望的境地。 姜溪沉默的淌泪,却又想到了叶棋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教他做过的习题,帮他洗过的衣服,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刚才的叶棋联系起来。 他不知道这两年来,叶棋是否对他有过一刻的真心,还是时时刻刻都在欺骗,都在忍受着他的愚蠢。他像小丑一样哭泣着,既伤心又仿徨,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维懂事地招呼朋友站起身来,又拍了拍柳奕之的肩膀,“好好哄,我们先走了。” 柳奕之“嗯”了一声,直到周维走远了才又拍了拍姜溪的背,“他们走了。”又一把将人抱在了腿上,轻轻地哄他,“给哥哥看看,眼睛痛不痛?” 姜溪抽抽噎噎地哭,那些杂乱的感情在他的胸腔中纷杂地涌动着,他搂着柳奕之的脖颈,半晌才丧气的说,“……不要。” 他捂着眼睛,可泪水还是不乱地从指缝里涌出来,好似是觉得没用般,艰难地哽咽道,“……我、我还是舍不得…呜…柳奕之,我是不是好笨,我好难受…为什么……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啊……”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好像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呜呜…为什么大家都要骗我…我不应该这么笨…” “怎么会呢?”柳奕之柔和地拍着他的背,在姜溪的耳边轻缓道,“溪溪,你没有错。纯真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正是你独一无二的魅力,会让人感到喜爱。” 姜溪似乎是哭累了,抽泣渐微,又红着眼看他,“你是不是想说我好骗,所以你也骗我。” 柳奕之轻轻地啄他的唇,“我那是逗你。”他摁亮手机,打开和姜溪的聊天框转了三万块钱过去,“答应你的都会给你。叶棋的那些钱,只要你想,我也会帮你拿回来。”他明白姜溪对叶棋的感情,也了解受到亲近之人的伤害时摇摆不定的仿徨心情,所以并没有过多的介入,只是给予他帮助却仍然尊重他的建议。 姜溪踌躇着没有回答。 柳奕之并没有逼问他,只感觉他似乎哭得嗓子都哑了,又翻开菜单看了下,这里全都是酒,姜溪唯一能喝的只有最后一栏的旺仔牛奶。 酒吧里的牛奶卖得格外贵价,柳奕之正在点着,姜溪在伤心之余还有空看了眼价格,又微微咋舌,“二十五块啊?”他虽然是富二代,但是也从来不乱花钱,这种东西外面顶多卖五块吧。 姜溪吸着鼻子疑惑的问,“多加了什么吗?” 柳奕之“嗯”了声,“多加了二十。” 姜溪被柳奕之突然的冷笑话噎了下,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呀?” “不幽默。”柳奕之淡笑了下,用手背蹭他的眼泪,又用无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姜溪,“我嫌自己词穷,没办法逗你笑,才会让你不停的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