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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铠看着那漂亮脸庞上的笑意猛然僵住了。守约伸手把铠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把那根蓝布条缠在了铠的手指上,自己走到了一旁。

    “…有人来了。”恢复自由的兽耳轻微转动着,守约低声说。

    铠随意地把头绳绑了回去,背在身后的剑拔出挥至胸前,剑光割裂微风中的潮气,寒光凛凛。

    但是,守约接下来的话,让他身形一顿。

    “脚步声很急促,但是……”守约的表情有一点凝重,“…没有气息。”

    没有气息,就意味着铠手里的剑,和守约的猎枪,很大概率上将毫无用武之地。

    铠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那棵粗壮高大的香樟树,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儿,伸出左手按在了守约的头上。

    “…这么高的树,爬得上去么?”铠突然问。

    守约明显一怔,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走过去尝试爬到香樟树的树枝上。他的动作迅速敏捷,但心脏却在狂跳,因为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守卫军中,不一定每个人都见过,但是每个人都有所耳闻,这个被队长捡回来的孤僻异乡男子身上,寄居着属于魔道的禁忌生命。

    守约属于后者,但他当然听说过魔铠降临后,男人狂暴的、敌我不分的杀戮情景。

    “…我清醒过来之前,不要下来。”铠说了后半句话。

    他一次又一次地借用魔铠的力量,却没有一次,能记得期间发生的事情,留下的只有昏沉和伤痛。

    在那些传说故事中,被吞噬自我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惩罚。

    …如果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的话,梦寐以求的救赎会降临至此吗?

    魔铠并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显摆的有趣的东西。事实上,在他本人感受到极度的嗜血欲或者死亡的威胁前,他都无法获得邪神的青垂。

    但现在无需担心,他已经感受到了。在敌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

    当守约在树上找到了一个平衡的位置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穿过密林进入了两人的视野内。

    与此同时,淡蓝色的魔铠从脚下开始,慢慢地覆盖了持剑而立的男人的身躯。

    那强大到令人颤栗的法力波动和极其鲜明又陌生的生命气息,环绕在周围的空气中,冲撞着守约敏锐的感官。

    铠冷静地注视着,黑色的没有气息的人影冲至他身前。

    那之后的事情,铠就不记得了,

    守约蹲在树上,专注地盯着树下的两道身影。

    快节奏的缠斗看样子不会持续多长时间,铠——或者要称其为魔铠,明显占据着上风。

    那位身着黑衣的不速之客,外貌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他双手各持一把短刃,出手准确迅速。但无论是被铠用剑挡下,还是划到魔铠上,都只会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无法伤及铠分毫。

    另一边,魔铠看起来庞大沉重,但行动却异常敏捷,每当他发现破绽袭来,长剑就瞬间刺入敌人的身体。

    剑身插入拔出,那人却从没流一滴血,但是伤口还在,依稀残留着蓝色的法力场附着在那里,仿佛在阻止伤口的愈合。

    但那人像是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一样,出手依然迅速准确,好像根本没有在衡量两个人的实力差距。

    黑衣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直到再次被魔铠抓住空档,剑身沿着腹腔上挑,瞬间在那人身上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所有的法力场在顷刻间被引爆,炸裂成无数碎屑,在坠落过程中就化为乌有,连衣物和武器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阵黑烟弥散开来。

    守约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安稳着陆后,才猛然发现周围那让他头皮发麻的强大法力波动仍然没有消散。

    身披淡蓝色魔铠的男人转过身来,隔着盔甲,守约不知道铠的视线有没有被影响。半晌,铠拖着他那把长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守约的后背,紧紧地靠在香樟树的树杆上,臀部和树干之间是他那条已经被风吹干的,蓬松的大尾巴。此时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正努力挤进主人双腿之间,这是守约紧张时的反应。

    但其实现在,守约的状态已经远远地超出了紧张的程度,他像是被钉在了那棵树上一样,一步也迈不开。无比强烈的压迫感,从那个缓缓走近的男人身上,铺天盖地地蔓延过来。

    魔铠在男人的行走过程中自头顶渐渐褪下,只剩下蓝色的星星点点,在散落的过程中就消失了。

    铠在距离守约还有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他。但是守约看得出那双蓝色眼睛的空洞,只是无神地凝视着前方。

    但至少男人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模样,虽然自己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和铠近身短打的胜算,但万幸的是……逃跑的本事有了。

    至少……铠不会爬树。

    守约努力镇定了一下,刚想开口,铠却先说话了。

    “…守约。”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一声呢喃,也像是一种呼唤。

    “…我在。”守约回答了一句,虽然他甚至不清楚男人现在能不能听到。

    铠却像得到了回应一样,又往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几乎直接把身子贴在了对方的身上,守约能清晰地听到男人沉重的喘息和急促的心跳。

    铠依旧提着他的剑,虽然守约不确定男人是否清醒,但是到了这个距离,也不像是会用剑伤人的样子。守约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却被那异常的高温吓到。

    “…好烫。”守约又摸摸铠的脸颊,一样的滚热,“你发烧了。还能走得动么?我扶你回去吧。”

    铠没有回答他,却突然抬起左手,抓住了守约伸过来的手腕,然后缓慢地按在了树干上。

    “…怎么了?”守约没有挣扎,只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铠的右手把那柄长剑插在了地上,然后,抚上了守约纤细的腰身。守约的上衣还敞着怀,这让他赤裸的在风中变得微凉的肌肤直接感受到了那只手的滚热。

    “阿铠唔……”话还没说完,黑影就笼罩了下来,有一个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眼前是铠那张放大的脸。

    是男人的嘴唇,干燥又炙热,贴着他磨蹭,四片唇瓣相互搓揉着。

    守约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个……

    吻?

    “阿…铠…”守约用那只自由的手,想把男人推离自己一点。却在刚开口的一瞬间,再次被猛然靠近的男人吻了上来,一块湿滑的软rou划过他的双唇,敲开了守约没来得及闭紧的牙关。

    守约无法自制地收紧牙关,也与此同时品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血的味道,总是让野兽兴奋。无论那是属于谁的,这都是不可控的事情。

    铠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是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男人受伤的舌头钻进了守约的嘴里,肆意地在对方口腔中舔了一个遍,之后又勾住对方逃避的软舌,强行和它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津液,顺着两个人的嘴角淌出,也没人顾得上擦一下。

    铠放在守约腰间的手也不太老实,在那片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来回抚摸着。男人的手上有一层多年习武留下的茧,所到之处激起一阵粗糙的刺激感。

    铠结实的胸膛紧贴在他身上,只隔着一层布料,那灼热的温度清晰地传达过来。守约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最后紧紧地扯住了男人的衣摆。

    尽管状况不明,但这个激烈又温柔的吻的感觉并不差。

    等两个人终于分开,都喘着粗气。铠呼出的气体烫得吓人,灼热的空气笼罩在守约的脸侧和颈间。

    “守约。”又听到男人低声喊他。这次守约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铠并没有恢复意识。

    铠又凑了过来,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唇印。被触及的地方能感觉到那超出正常体温范畴的温度,而那双唇移走后,那片唾液的痕迹很快又在潮湿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那只按着守约的手松开了,接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守约下意识地伸手拉,也只是触到了铠的衣角。

    “阿铠!”守约不得不从被亲吻的震惊中脱离开,蹲下身查看铠的状况。

    铠的喘息声在傍晚安静的湖畔异常清晰。他的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虽然这不是什么很乐观的状况,但至少证明了这具滚热的身体仍然拥有生命的活力。

    不过,那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从铠的鼻腔中哼出的阵阵闷声,听起来满是痛苦,男人紧蹙着眉,时不时地颤抖一下。

    守约伸手拍了拍铠滚热的脸颊,后者没有反应。于是他伸出手,把高大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百里兄弟的力气,相对于他们纤细的身形都是非常巨大的,但这并不代表守约可以轻松地抱着一个高大健壮的成年男人走完不短的一段路途。

    但是,背在身后的话,昏迷的人不会配合他做这个动作;扛在肩头的话,两个人的身材差距会让这个动作更加艰难。

    此时,夕阳终于彻底地沉入了湖面,留下半边红透的天,和整片倒映着的晚霞。闪着波光的湖水美不胜收。

    守约抱着铠,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