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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生还暮》10

    蔺二小姐携丫鬟出府彻夜未归,急得蔺宅家宅不宁鸡飞狗跳。全部家丁出动彻夜找寻无果,

    直到次日,蔺家的汇通票号伙计层层上报,称二小姐的贴身玉佩现身票号,且来人自称是受二小姐委托。票号掌柜不敢耽搁遣机灵伙计骑马往蔺宅报信。

    大半时辰之后,蔺老爷亲自将“浪荡公子”蔺芷妍从花街柳巷捉拿出来,再亲手将“他”塞进车厢。

    蔺芷妍走之前仍记挂那一对花魁小姐落难鸳鸯。她吩咐票号掌柜留下代她安置那二人。

    蔺老爷带回蔺芷妍,同时带回内院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便是蔺二小姐留宿妓院、狎戏花魁、偎红倚翠、乃至春风一度为二花魁赎身的“仗义之举”。

    蔺老爷将蔺二拎进祠堂,令她跪下反思。

    内宅起火这等大事,瞒不过家中上下。一家人围在祠堂声讨蔺芷妍行事荒唐。

    老夫人怒其不争哀叹连连,蔺老爷怒发冲冠,而蔺夫人压着心疼气骂蔺芷妍目无尊长。

    受长辈问责埋怨,蔺芷妍不以为意甚至半字不辩解。

    她这副浑样子落在长辈眼里便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蔺芷妍险些遭了她父亲的打。蔺老爷切齿质问她是否知错,她挭着脖子闷哼一声自称所为是为行善积德。

    蔺祥拎起他老娘的紫檀拐杖就要打。蔺芷妍脖子一缩蜷跪在蒲团上。

    那骇人的风并没有落下来,她娘挥臂扑倒在地为她拦下。

    蔺祥压制怒火将自家夫人扶起来,手指逆女鼻尖数她的罪过,“逆女!流连勾栏,狎戏妓子,夜不归宿,不孝不顺,贪欢纵欲,任性妄为!我蔺祥怎会生出你这等逆女!”

    蔺芷妍捏着拳垂眸跪着听父亲数落,她婢女晓鹂为她不平被她呵斥着噤了声。

    白静依到祠堂门外时,正听得公公这句。她脸煞白而眼眼发黑,近乎晕倒在祠堂门口。她的婢女梅香慌忙搀扶她回东跨院请医士。

    ·

    蔺芷妍在父亲手掌下滚一遭,有惊无险。她被赶回自己院落闭门自省。晓鹂仍陪伴在侧。

    蔺老爷明令三日不准蔺芷妍出院子。蔺夫人记挂女儿,命人悄悄往西跨院送些宁神滋补的药膳食材。

    蔺芷妍的院落沉寂下来。蔺二小姐稍加收敛,关起门来,受晓鹂等亲近婢女哄着,听曲赏舞,享乐躲懒,小日子闲适自在。

    三日后解禁,蔺夫人起早赶往西跨院探望家中独苗,甚至请医士同行。

    蔺芷妍从母亲关爱下重归自由是一时辰之后的事。

    蔺二倚着坐榻手捧母亲为她手制的小食,握着汤匙小口抿着粳米粥,享受晓鹂为她布菜的恬淡日子。

    门被扣响。应着蔺芷妍一声“请进”,白静依推开了她卧房门,见到那分外相谐的主仆两个。

    晓鹂屈膝向她问礼。白静依淡声,称自己有话与二小姐说,要她先退下。

    “长嫂有话直说便是。”蔺芷妍扣住晓鹂的手腕,沉眉看来人。

    白静依但眼瞧着那两个,高呼梅香。后者应声跟入门,硬头皮将木匣子呈上蔺二小姐坐榻的小案。

    “你这是何意?”蔺芷妍挑开木匣子瞥一眼,正如猜想看到匣中的满满当当是她为未出世孩儿准备的小玩具。

    “物各有主,各不相欠。”

    白静依淡言过后裙裾一扫决然回身。

    “白静依!”

    蔺芷妍愤起,将碗摔在小案上,怒道一声,逼来白静依面前。

    白静依蹙眉,为蔺芷妍周身萦绕的香气呛到,几欲作呕。

    梅香退回自家小姐身边,抚背照料于她。

    “是否身子不适?”蔺芷妍木楞,只当白静依有孕不适,为她取一杯温水来,蔺芷妍匆忙来回,却见白静依为她靠近更压皱了细眉。

    晓鹂凑过来,“主子,少夫人有孕,许是闻不得浓重的熏香呢。”

    经晓鹂提醒,蔺二头脑开窍,赶忙将白静依缠挽出门。

    白静依到室外,揉着心口,急促呼吸几道,片刻后才算缓过劲来。

    “你房间里用了什么?”蔺芷妍身上浸染这浓重的苦香味,从前与她再多亲密,白静依未曾发觉身子不适,而今,只是怀了身子,她便难受得紧。

    那这香薰混合有什么?

    “不过是寻常香片。”蔺二忧心瞧她,瞧她气短急咳仍是不适,深深提气,弯腰将人儿哼抱起来。

    “你做什么!”

    “梅香,还不去请大夫?”蔺芷妍揽紧她,提气小跑向外,抱她冲回东院。

    梅香请来医士,在白静依平复后不久。

    她不要下人声张惊动长辈。守在她床榻前的只有蔺芷妍。

    大夫近身时,压低乌眉。委婉请蔺二小姐退后几步,容床榻通风。

    “少夫人身体无恙,还请安心调养。”大夫起身,话锋一转,“只不过麝香、仙茅这等香料,孕期之中切忌触碰。”

    白静依转眸瞥向蔺芷妍。后者神色慌张显而易见。

    蔺芷妍紧张到俏脸煞白,紧着追问道:“大夫,若误用这几味香,当如何?”

    白静依抬眼端视她,而蔺芷妍紧张到面色发白。

    可见她有多慌张。

    老大夫蹙眉,埋怨夫家人无知,“麝香宁神,却对孕妇无益,至少仙茅,强筋骨益精血,加之助兴之效,更实在是孕妇万万碰不得的,否则……若心生绮念贪一晌之欢,胎儿不保!”

    蔺芷妍咬唇,额角青筋暴起。她送老大夫出门,落一耳朵叮咛。

    蔺芷妍归来愁眉不展。目视白静依起身迎来,蔺芷妍扬起笑脸凑过去。

    白静依捏拳,挪着僵硬的脚步走近,迎着眼前的自己看不透的人,冷声吐出一字一句:“你房间里、你身上始终是这般气息的,是或不是……甚至于新婚当夜,我隐约记得,洞房里也是熏香浓烈的……”白静依止步一步之遥,不待蔺芷妍解释,她扬起手,将耳光印在蔺芷妍疼痛到扭曲的俏颜上。

    白静依浑身颤抖,气极反笑,“满腹花心诡计!蔺芷妍,你竟是这般为人。”

    蔺芷妍摆正头,垂眸,语道失落:“依儿,并非如你所想。我少时常有失眠梦魇,那麝香是为安神之用,至于仙茅,它不止助兴,还能提高食欲。昔年我……”

    “不必多说!蔺芷妍,相识三月,我今日才算识得你,”白静依转过身,手撑住桌沿,她撑起笑,笑容再勉强不过,“总归不晚。余生再不纠缠,就此罢了(liǎo)。”

    “白静依,我对你十足真心……你此话,当真吗?”

    “纵使从前是气怪之词,即刻起,请蔺二小姐退出去。妾身与你,再不往来。”

    蔺芷妍低垂眉眼,泄气一般浑浑噩噩晃悠出去。正午的光临头洒脱,砸落一地碎金光芒,教失意人刺伤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