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的人 第65节
任惟听后,双眼明显一亮,而后很快小声道:“谢谢,我也喜欢你的沐浴露味道。”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应春和就有些忍不住了,瞪向他:“你自己不是有沐浴露吗?为什么总是用我的沐浴露,我才买没多久的沐浴露都快被你用光了。” 任惟不便与应春和解释他喜欢那种身体上跟恋人萦绕着同一种香味的感觉,伸手去够了够盘子里的杏子,塞进应春和嘴边:“不说了,你先吃颗杏。” 应春和没注意看就直接张了口,未曾想任惟拿的时候也没注意看,是随手拿的,好巧不巧拿的就是那颗任惟自己摘下并允诺会自己吃的青杏。 牙齿刚咬下,酸涩的感觉就直接冲了进来,刺激得应春和没绷住,五官都扭曲了,差点被酸出眼泪来。 “任惟,你故意的吧!酸死了!”应春和把任惟拿着青杏的手拍开,这下把他手臂上敷着的冰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任惟本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看着应春和泛水的红唇和湿润的眼眶,眸光忽然暗沉下来,喉结轻轻一滚:“很酸么?我尝尝。” 他凑上前吻住应春和的唇,舌头探进去,舔舐残留在口腔里的酸涩果味。 在这借口为了尝味道但显然过于绵长的吻里,任惟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些零星的片段,提醒着他舌尖上这股青杏的酸涩味道实在太过于熟悉。 仿佛在某个被他遗忘的日子里,他也尝过一次。 耳畔听到唇舌间津液交换的细微水声和一点来自于应春和的闷哼喘息,声音、味道都在将他一点点拉回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很突然地吻住刚刚皱着眉头吃完一颗青杏的应春和,舔掉他唇瓣上残留的汁水,卷走他口腔里淡淡的酸涩。 杏子的核还没来得及吐出,被他的舌头抵着一下一下往应春和的腮帮上顶,恶作剧般。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这是他们初吻的味道,任惟想起来了。 扰乱气氛的是一道不合时宜的行李箱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以及一声尴尬的咳嗽,头戴米色渔夫帽,脸上遮了个白色口罩和一副巨大黑色墨镜的男人手里推着个行李箱,懒懒散散地倚着门框站着。 他抬起手将墨镜摘下,露出底下那双极具风情但过于淡漠的桃花眼,眼睛里少有的出现一丝兴味,嘴上却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他很快重新带上墨镜,推着行李箱熟门熟路地往原本任惟住的那间房间去,冲应春和与任惟摆了摆手:“没关系,你们继续。” 但这种情形显然没人能继续下去,应春和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住正准备推门进入房间的沈流云:“师哥,先等一下……” 可惜沈流云手比脑子快,先一步推开了房门,看见里面明显有些杂乱以及一些看起来并不属于应春和的东西。 沈流云的脚步停住了,回过头来看下沙发上依旧坐着的,刚刚与他的师弟热情激吻的男人,双眼轻轻一眯,语气不惊不喜:“哇哦,师弟,我对你家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他怎么可以将东西放进我的房间呢?” 任惟本来要给人腾地方就很不爽,听到沈流云说这话更加不悦,瞪过去:“什么你的房间?那是应春和爸妈的房间,有你什么事?再说我都住那间房快两个月了。” 应春和左看右看,目光在两个男人间转来转去,头一下就疼了起来。 第76章 “沈先生客气” “去,把你的东西都清出来。”应春和用脚踢了踢任惟。 任惟不乐意:“凭什么?再说我的东西又不多,放在里面也不碍他什么事。而且我东西拿出来放哪里,房间给他睡了我睡哪?” 任惟不知道的是,沈流云这人龟毛得很,有着许多艺术家的怪癖,其中一项就是领地意识极强,在他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不允许出现任何属于别人的东西。 应春和与沈流云认识已久,对他这一点毛病了如指掌,知道任惟如果不将东西清理出来,沈流云是不会进入那个房间的。 应春和的目光在依旧站在房间门口,没有半点往里踏入意思的沈流云身上转了转,有点无奈地凑到任惟近侧,耳语了一句话。 下一瞬,沈流云就见到方才还一脸不乐意的任惟哼了声之后,走过来绕开他进了房间,乖乖收拾起东西来。 此情此景,沈流云不得不夸赞应春和驭夫有方。 可惜沈流云是谁,只见他施施然依次脱下脸上的口罩和墨镜,冲应春和微微一笑:“师弟,我对你谈恋爱没什么意见,只是我瞧你这眼光不怎么样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客厅里的应春和与房间里的任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收拾东西的任惟拳头悄无声息地硬了,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忍了下来。 任惟收拾完东西从房间里出来,正准备将东西放进应春和房间里去,路过客厅时,见到应春和与沈流云正在叙旧,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任惟内心拉响警报,迅速放好东西,回到客厅,很讨人嫌地挤进应春和与沈流云中间的空隙坐下,皮笑rou不笑:“应春和,你们聊什么呢?” 话是问的应春和,目光却警惕地落在沈流云身上。 沈流云的脸无疑是极漂亮的,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影响他的魅力,反而给他更加增色几分,一双桃花眼招摇得不行,瞧着格外勾人。要命的是他还留着一头与应春和差不多长度的头发,漂成了白金色,哪怕现在松松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也不会让人忽略其容貌的攻击性。 任惟心里暗自嘀咕:怎么他们艺术家都非得留个长头发吗?他要不要也夫唱妇随地去留一个?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沈流云淡淡道:“我在跟师弟聊画,你也想听吗?” 聊画? 任惟觉得沈流云估计是故意的,认为他肯定听不懂,才故意这么说。 可是任惟自然不会就此退缩,面上镇定,欣然同意:“好啊,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前不久圈里出了幅还不错的画,叫《出荷》,画里的光影氛围颇有几分莫奈的《睡莲》之神韵,拍出了六百万的高价。”沈流云稍稍一顿,神情有几分微妙,“画《出荷》的齐佑在那之后就被媒体冠了个‘小莫奈’的头衔。” 方才沈流云便是在问应春和有没有看过齐佑那幅画,不过在任惟出来之前,沈流云尚且没有讲到头衔这段。 齐佑的画任惟自然是没见过,但是他知道莫奈,也知道那幅睡莲。说来也巧,任惟幼时还在一位长辈的家里见过一幅莫奈的画,虽不是最出名的画,但听说几经辗转收到手上也花了小八位数。 已故名家的画升值空间大,买回来少有会赔本,收藏价值自然高。而还在世的画家若非名气大,很难被拍出高价,基本上一幅画能够被拍到七位数的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任惟不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过,更罔论还被媒体冠了这么一个夸张的头衔。 任惟的眉头轻轻一皱,回头看见应春和面色也有几分凝重,心下更加确定地道:“这个齐佑是在炒作吗?” 沈流云眉梢轻挑,微微意外他能够准确地想到这,心情不错地嗯哼了一声。 这其实在圈内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不少画家会找人在拍卖时抬高最后成交价,达到自炒身价的目的。当以高价拍出后,再找媒体宣传一番,人气和热度渐渐就上去了,不愁之后没人买画。 近些年,这样如同造星模式成功将自己炒红了的画家屡见不鲜,将圈子里搅得乌烟瘴气,仿佛能够成名的规矩已经不再是看谁的画技高超,而是看谁家底更殷实,谁更有人脉。 虽说任惟知道每个圈里都会有自己的潜规则,但还是有些无语地讽刺了一句:“媒体敢给他封这样的名号,也不怕折煞了他?” 名号就算要给,也得符合才是,若是封个什么“新锐画家”之类的,还算过得去,可是叫“小莫奈”这不是碰瓷莫奈是什么? 沈流云唇角微翘,似乎有些没想到任惟的脾性倒是能跟他有几分合得来。 他略微颔首:“媒体就是这样,哪管什么事实,都是谁给他钱就会说什么。” 任惟注意到沈流云说这话时目光微冷,联想起这段时间网络上对沈流云的口诛笔伐,心情很微妙:沈流云这是在说他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收了钱在恶意整他? 一旁的应春和适时关切道:“师哥,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沈流云冲他笑笑,让他放心:“没什么事。我大门一闭,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过得舒心自在。” 在沈流云来离岛之前暗戳戳搜索了一大堆对方信息的任惟却不怎么友好地拆穿:“是吗?我看新闻报道好像说,沈先生您把房子都卖了?” 沈流云面色一黑,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先前认为这人跟自己合得来的想法。 任惟装作好心道:“沈先生您若是实在生活拮据,可以跟我说,看在应春和的份上,我能帮的话也会帮您一把的。” 沈流云微笑:“不必了。” 任惟也笑:“沈先生客气。” 应春和被他两人这笑里藏刀的样子弄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想着眼不见为净,看了看也快到饭点了,干脆起身说要去做晚饭。 任惟自然不同意,宁愿自己去做,也不想应春和去做。沈流云来了,要他给沈流云腾地方就算了,怎么还要他老婆给沈流云做饭? 沈流云想得美,绝对不成! “还是我去做吧。”任惟从沙发上起来。 奈何应春和并非是喜欢做饭,而是沈流云比任惟还难伺候,在饮食上可不仅仅是一个挑食能够概括的。 沈流云对于食物的熟度、切割状态和摆盘精致度都有着极高的要求,食物必须是他喜欢的熟度,例如牛排只吃七分熟,牛奶只喝五分热,吐司只吃三分焦。切割状态就更别提了,无论是切什么都要保持大小均匀,不能有太大差异,例如葱就只能切成均匀等份的葱段,而不能是细碎的葱末或者长短不一的葱段。 任惟光听这些都头大,完全无法想象该如何满足这些严苛的要求,只能是目送应春和进了厨房。 他颇有几分不满地阴阳怪气:“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毛病,故意折腾人呢?谁能做到这些。” 沈流云却说有人能做到。 任惟问他是谁,沈流云又不说话了。 任惟冷哼,根本不信:“你就吹牛吧,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 沈流云目光微暗,语气倒坚定:“有的。” 任惟撇嘴:“那人呢?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做?非得来这折腾应春和?” 沈流云倒是想,奈何事实不允许:“丢了。” “什么?”任惟没听懂。 沈流云又不再说了,讳莫如深般。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儿,沈流云突然偏过头来看了看任惟,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之前跟应春和谈恋爱的那个?还被拍过照片传到网上?” 任惟没料到沈流云连这一茬都知道,却立刻昂首挺胸起来,就差说一句:鄙人不才,正是在下。 任惟矜持着:“是我,怎么了?” 沈流云目露古怪:“你们之前不是分手了吗?” 任惟垮了脸:“复合了,你又意见?” 沈流云好奇:“怎么复合的?你追的他?” 任惟满口应下:“当然。” 沈流云思索片刻,虚心讨教:“怎么追的?” 等应春和做好饭从厨房出来,就见先前任惟跟沈流云两人间那股剑弩拔张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和谐,甚至任惟还哥俩好似的搭上了沈流云的肩,沈流云竟然也沉默着任由他搭着。 实在古怪,但是应春和没有多问,招呼他们吃饭。 为了省事,应春和与任惟吃的是中餐,做给沈流云的则是西餐,切割整齐规整的七分熟牛排摆在干净的瓷盘内,黑胡椒酱颇具艺术感的抹在一旁,制作简单却勉强算是符合沈流云的严苛要求。 沈流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三个人坐下和谐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几人坐在客厅聊了会儿天,没太注意时间,聊得较晚,到了沈流云平时睡觉的点,他率先打断了这次聊天。 沈流云睡前都会喝一杯牛奶,跟应春和与任惟说完,他便从善如流地进了浴室洗漱。 应春和倦了,将给沈流云热牛奶的重任交给了任惟。 任惟不情不愿地进厨房将奶锅架上,慢吞吞热上了牛奶。 但他热的牛奶显然不符合沈流云的要求,洗完澡只披了浴袍的沈流云踱步过来,端起牛奶杯只尝了一小口,就不悦地皱眉:“太烫了。” 随后,他将玻璃杯放下,娇贵地不愿意再喝,却用眼神瞧着任惟,意思分明,他想让任惟再给他重新热一杯。 任惟心想凭什么?但是收到了应春和的劝慰和要求后,只好心有不甘地再热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