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孟君淮品着酒应了声“哦”。 十二皇子又吃了颗花生:“您猜第一个吃闭门羹的是谁?” 孟君淮瞅瞅他:“谁啊?” 十二皇子一喟:“大哥。” ☆、第71章 嫡子 次日一早,孟君淮收拾妥当就去了齐郡王府向四哥拜年。 往年这时,各府兄弟之间是不相互拜年的。主要是到各府拜访的外人太多,一家之主走不开,所以皇子们和正妃们这一日都在府里待着,算是约定俗称的规矩,谁也别嫌当兄弟的无礼。 今年是个例外。齐郡王的返回几乎将一众宗亲的视线都拉了过来,谨亲王被拒之门外的事,更让一众兄弟都悬了颗心。 马车在齐郡王府外停下,孟君淮下了马车,抬头一看便滞住。 他仔细辨了辨府门口的另一辆马车,见府中的宦官迎出来,张口便问:“皇长兄在?” “是。”那宦官一躬身,含歉禀说,“殿下恕罪,我们爷在跟谨亲王殿下叙旧,吩咐说今天不见旁了。” 孟君淮驻足凝视了会儿眼前的府门,不知能不能因此安下些心。 先前二人间闹了什么不痛快,孟君淮不太清楚,但现下四哥肯见大哥了,总该算件好事。可话说回来,这到底是大哥亲自来给四哥“拜年”来了,四哥只是出于面子、不想让外人看笑话也有可能。 同理,四哥在让大哥吃了闭门羹之后,索性连其他登门造访的人也都不见,很有可能也是为了不让兄弟间太难堪。 所以现下这回见面,可能意味着矛盾缓和,也可能不意味任何事。孟君淮并不能现下冲进去查看情状,能做的只有静等。 他短吁了口气,告诉面前正等话的宦官:“告诉四哥我来过,若他方便,我改日再来拜访。” “是。”那宦官欠欠身,孟君淮想了想,又添一句:“也告诉大哥一声。” 那宦官又应下,他便折回去上了马车。马车驶起来,孟君淮阖目沉思着,满心的惴惴不安。 齐郡王府中,兄弟二人沉默了许久,倚在榻上养病的齐郡王终于道:“大哥想让我说点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谨亲王坐在案边端着茶,目光灼灼地睇着他,“近来父皇身子不济,东西厂的野心你也知道,眼下最是咱们兄弟不能离心的时候。你离开了几个月,回来便把我拒之门外,个中是什么原因,你总得给我一句准话。” 齐郡王盯着榻顶上的雕镂又许久无话。谨亲王便耐心地等着,须臾,等到一句:“我只问大哥,叛军人数三倍于大哥告知我的人数,是为什么?” 谨亲王一惊:“什么?!” “罢了。”齐郡王似乎忽然觉得兴味索然,闭了眼一喟,“当我没问。大哥说的道理我懂,不会为一己私心搅乱大局的。” “四弟……”谨亲王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深感现下不论说什么,听起来都是欲盖弥彰的味道,怕是越抹越黑,当真不如不说。 “那我先回府了。”他道。 “大哥慢走,新年大吉。”齐郡王声色平静,谨亲王又凝视他须臾便转身离开,在他走到房门口时,身后的声音却又响起来,“大哥是不是觉得,有两个嫡子,便必有一争?” 谨亲王背后一凉,回过头看他。 齐郡王虚弱地笑了笑:“这不值得意外,慢说父皇,就是咱们各府,也都是看重嫡子的。我离京前六弟的正妃有孕,他为她买口吃的能亲自策马跑遍京城,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谨亲王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齐郡王连续咳嗽了数声,“我想说,大哥您担心得没错,嫡出的孩子,打从还在母亲腹中便多了一份重视。六弟是、父皇是、你我都是。有一个,便万众瞩目,有两个,则争执难免。可我希望大哥您不要因此而对我有任何芥蒂,众兄弟敬您为尊为长,我也一样,无所谓我的生母是不是皇后,甚至无所谓父皇是否器重我。” “四弟。”谨亲王长而重地一声喟叹,万千话语在心中翻了许久,道出来的只有一句,“我从未这样想过,愿四弟也不多这份心。” 齐郡王如旧平静地躺着,应了声“嗯”。 谨亲王终于离开了齐郡王府,房中,齐郡王正妃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拭了拭眼泪:“爷……” “你什么都不必说。”齐郡王神色不变,“个中轻重我都懂,不会没有防心,也不想再听你说大哥的不是。打今儿起避不见客吧,我们安安生生地待着,齐郡王府一脉总还能传下去。世袭罔替的爵位放在这里,你我知足就是,那更高一层的位子,不争也罢。” 负气离京的时候,他也想过如此平白遭人猜忌还不如自己搏上一搏,这一遭的险事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若孑然一身,那可以说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奋起一争那最高的位子。可他是有子有女的人,那个光鲜的位子再诱惑,也不值得他搭上身家性命去换。 . 在忙碌中,年关很快就翻了篇儿,转眼到了元月十五上元节。去年此时玉引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晚上在府里看花灯,今年这会儿,倒找到了别的乐趣。 八月十五闹着出来的阿祚在这天满五个月,在肚子里多赖了几个时辰的阿祐则是明天满五个月。 玉引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昨天这两个小家伙还是丑兮兮地被抱在怀里,这会儿就已经能由人扶着坐在榻上了。 她兴致勃勃地亲手喂他们细细拌了蛋黄的米粉,觉得十分有趣! 阿祐的身子已经完全养好了,吃得乖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吃高兴了还笑。比阿祐更健壮些的阿祚则难喂一点,他经常冷不丁地犯个坏去打勺子,玉引若躲闪不及,他就会糊自己一手糊糊。 “哎,你看你。”玉引再度被偷袭之后,又一次拿起沾湿的帕子给他擦手,“你能不能乖一点?吃的还没洒的多,弟弟要笑话你了。” 阿祐特别给面子地咧嘴就笑起来,阿祚皱皱眉头:“咿……” 与此同时,和婧正在门口跟阿狸斗智斗勇。 她想进去看弟弟们,阿狸也想跟她进去。但她不敢让阿狸同去,怕它玩开心了把弟弟挠伤。于是她就一趟趟跑到外面,把阿狸斗出去,但只要她一进堂屋,阿狸就又屁颠屁颠地跟进来了。 往返了七八次之后和婧几乎要气哭,扶着玉引的房门骂阿狸:“我要开门了!你不能进去,你快走!” 阿狸坐在地上歪头:“喵?” “你快走嘛!我一会儿在陪你玩!”和婧急得跺脚,无奈得都快给它跪下了,被人从后一扶肩头。 她抬头一看,立刻求助:“父王帮我!!!” “谁让你不叫别人管阿狸?”孟君淮把她抱到怀里一刮鼻子,和婧委屈地趴在他肩头上:“他们总凶阿狸嘛!” 之前院子里的下人在阿狸缠着她时是会帮她的,但她觉得他们吹胡子瞪眼的实在太凶了,就不让他们管了。 孟君淮笑笑:“阿狸又不记仇,该管的时候就得管,知道吗?你看你不听话、你弟弟不听话的时候,母妃是不是也照样说你们?” “是……”和婧不情不愿地在父王怀里蹬蹬脚,看着阿狸,还是不想让别人对它凶。 于是她挣了挣让孟君淮把她放到地上,抬头望着他说:“父王抱着阿狸好不好?别让他伤到阿祚阿祐!” 孟君淮便依言将阿狸抱了起来,父女两个……外加一只猫,这才得以进了屋。还在饶有兴味地继续喂孩子吃东西的玉引压根没察觉动静,直到一张脸突然出现在面前,把她刚要喂给阿祐的那勺糊糊吃了进去! 玉引:“……” 她一瞪:“干什么啊!怎么还跟孩子抢吃的呢?!” 孟君淮咂咂嘴品了品,坐到榻边把阿祐抱起来放在膝上:“一心就知道带孩子,几天不去前头找我了?” ……四五天吧。 玉引暗一吐舌,解释道:“反正你晚上也过来,白天我就陪陪孩子嘛。他们俩现在慢慢大了,可好玩了……哎阿祐?!” 她视线一低,看到坐在他膝头的阿祐小脸皱皱的,显然要哭。 “怎么了?”她立刻凑过去哄他,阿祐好似听懂了,眼泪一下涌出来,“哇”地一声爆出的同时,小手怒指孟君淮! “哇啊啊啊——”阿祐哭狠了,咧着嘴望着孟君淮,小脸都是红的。旁边的阿祚怔怔地看了弟弟一会儿,往奶娘身上一倒,却笑了:“嘻嘻嘻嘻……” 孟君淮一脸无辜地看向玉引。 玉引狠狠横他:“谁让你抢他的吃的了?” “哎臭小子你还护食?!”孟君淮把他举起来一瞪,阿祐:“哇啊啊啊——” “还哭?不许哭!”他把他放下一瞬又举起来,阿祐:“呜哇啊啊啊——” “再哭父王松手了!”他站起来举着他。 阿祐愣愣地看了周围一会儿:“哎?嘿嘿嘿……” 夫妻二人扑哧一声同时笑出来,玉引看看歪在那儿嘬手指的阿祚,把他也举起来,阿祚看看弟弟的高度,嫌自己被举得不够高就使劲蹬腿。 “哎哎哎抱不住了!”玉引有点慌,孟君淮伸手一兜把他接住,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全抱在自己怀里。 “嘻嘻嘻。”阿祐伸着小手去抓哥哥,阿祚则伸手给弟弟蹭了蹭眼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这俩是好玩。”孟君淮左看右看之后一哂,而后向玉引道,“大哥那儿传了话来,让各府正妃明日一道进宫去陪陪母后。” “母后?”玉引神色一紧,“出了什么事吗?” “说不好。”孟君淮喟叹,“近来四哥身子不适,母后忧心是难免的。之前他跟大哥又似乎……有点不快。” 他说着将孩子放下,转而把她揽进怀里,安慰她说:“你不必担心什么。母妃若问话,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另外听见什么、见着什么,回来及时告诉我便是,到底还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太紧张。” “好……”玉引犹豫着应下,越想越觉得,似乎打从过年开始,京里的氛围就一点点变得难以言述了。 ☆、第72章 扣留 玉引便在次日进了宫。一众皇子妃到的时间都差不多,众人没多耽搁,直接去拜见皇后。 皇后是在坤宁宫前的交泰殿见的她们。 天气尚未转暖,交泰殿里有些阴冷,更显得皇后气色不佳。 众人落座后很是静了一会儿,皇后陆陆续续抿了好几口茶,才在长叹一声后看向她们:“本宫身子不舒服,有日子没见你们了。除夕原想召你们来用个膳,御医又嘱咐静歇,只好缓一缓。” “母后静心养病为要。”左侧的齐郡王妃先开了口。她是皇后的亲儿媳,关系自然近些。等她说罢,另一边的谨亲王妃才道:“是啊,万事都不如您养病重要。现下又天寒地冻的,那些虚礼皆不必在意,您就安心养着,什么时候想见我们了就随时传个话,我们进宫来。” 玉引的位子略远一点,她遥遥地看着,隐约觉得皇后看向谨亲王妃的目光有些复杂。 而后皇后一喟:“你们也各自有事要忙,不必为本宫挂心。本宫倒希望你们能多去看看老四,他这一遭出去落了病,真是飞来横祸。说来各府都是兄弟、是妯娌,本宫左右不了你们的想法,只希望你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互相留个余地,不要做得太绝。” 气氛骤然冷滞,随着皇后的话,齐郡王妃的面色都白了,她紧张地看看谨亲王妃:“大嫂……” 皇后却悠悠缓缓的还在继续说:“你们一个个当正妃的,哪个娘家的门楣都不差。有些不能明说的话,你们各自心里也都有数。本宫今天舍下面子跟你们说明白些,老四这病……御医说留下病根是难免的了,你们从前顾忌的事情,日后大可放下。” 她的目光淡淡地一扫谨亲王妃:“若还不放心,本宫这个当母后的便说一个求字。本宫求你们不要再在老四身上多什么心了,本宫保证他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也没有。若有,便是不尊长兄,本宫头一个饶不了他。” “不尊长兄”四个字一点,正沉默的谨亲王妃悚然一惊:“母后……” 她滞了滞,缓了两息后走到殿中跪了下去:“母后容禀,妾身觉得这里面必是有什么误会让母后忧心了。王爷从来没对齐郡王有过猜忌,这番齐郡王出去所遭的事……实在不是王爷能事先料知的啊!” “本宫但愿是这样,但本宫不知该不该信你的话。”皇后睇着她,声音中没有愤怒,只是深深的无奈。 谨亲王妃一咬牙:“妾身敢替王爷起誓……” “行了,本宫也不用你说那些咒君涯、咒自己的事。”皇后疲乏地摇了摇头,“你们若真还拿他当兄弟,就多关照着些齐郡王府,别让他养着病还要cao别的心。你是当长嫂的,该你领头的事你要担起来,底下才不会乱。” “是……”谨亲王妃赶忙叩首应下,皇后又一声叹:“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