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沈姌用香极为小心,李棣翌日起床时,并无不适之感,睁眼之后,他见沈姌还睡着,便用手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紫痕。 李棣如约将沈姌的嫁妆于翌日午时送了过来。 清丽在一旁直直地跪下,道:“姑娘,不然我们逃吧。奴婢跟您走,奴婢伺候姑娘一辈子。” “别说傻话。”沈姌拉她起来,笑道:“来替我更衣,再把我脖子上的痕迹遮一遮,一会儿还得去大理寺,别让人看出来。” “可是和三姑娘一起?” “不了,今日我有话要单独对父亲说,这些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 由于沈姌每月都会来大理寺狱,牢中的差役有不少都认识她了。 沈姌穿过两条窄道,来到了关押沈文祁的牢房前,一如既往,她需要在此等周述安拿钥匙过来。 一阵脚步声走近,周述安径直走到她身边,用左手握住了锁,随即便听到门锁哗啦啦的声响。 周述安拔出钥匙,看了沈姌一眼。 牢房内虽然没有日光,但四周凹槽里放着的银灯烛火,足以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男人锐利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沈姌的颈部,手上的动作倏而一滞,蹙起了眉。 四目交汇时,沈姌侧身低头,“多谢周大人。” 周述安屏退了狱卒及狱丞,一个人坐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 见好半天没有声音,周述安便猜到,沈姌今日是给沈文祁写了信件,果不然,里头响起了纸张的折叠声。 沈文祁颤声道:“姌姌,那你以后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沈姌道:“女子这一辈子,本不该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虞安公主都可以进道观,女儿为何不行?” 道观二字一出口,周述安眸色倏然凝住,失神良久。 道观? 是要做道姑吗? 半个时辰后,沈姌缓缓走出来,颔首对周述安道:“今日多耽搁了一会儿,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 周述安回身上锁,须臾,他喉咙微动,忽然开口,“本官有话,想对李夫人说。” “可是与家父有关?”沈姌回身道。 周述安沉着嗓子道:“你随我来便知。” 沈姌看着他那双晦暗的双眸,心里隐隐发慌,说实话,她并不想去,可这儿是大理寺,他有话想对自己说,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寥寥寂静中,沈姌随他走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防备道:“敢问周大人,这是哪?” “大理寺放机密案卷的地方。”说罢,周述安开了门,“进吧。” “为何带我来此?” 周述安只是看着她,并未作答。 “周大人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周述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是防着我?” 话说到这份上,沈姌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周述安回手便将门阖上,“噹”地一声,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漆。 “周大人,您不燃灯吗?”沈姌始终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脚步声橐橐,周述安手持一盏油灯缓缓走近她。 行至她身后,燃了灯,将手里的银灯稍稍倾斜,光影尽数洒在那纤细的脖子上。 用脂粉遮盖的紫痕,霎时清晰可见。 沈姌心脏骤跌,实在受不得耳侧这股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 她屏住呼吸,向左移了一步,美眸瞪圆,“周大人。” 周述安将油灯放于桌案之上,薄唇溢出三个字,“谁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你们一首歌,好好听,loving strangers。 虽然英文歌,但是看这对儿莫名很有感觉。 第81章 “谁弄的?” 默了半晌,沈姌提起眼梢去看他,轻声道:“这与大人有何干系?” “他打你?” “大人若无其他事,那我便先回府了。”说实在的,沈姌是真不想与他讨论这个问题。 然而刚欲转身,就被周述安叫住。 “这有几份文卷,李夫人看过再走,也是不迟。” 说罢,周述安向左挪了一步,随后从身后的架几上抽出了三份文卷,置于案上。 沈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过放翻开了第一卷。 从八品左拾遗到正八品监察御史。 正五品太子中允到正四品太子少詹事。 正四品工部侍郎到正三品工部尚书。 沈姌眉心一皱。 这不是…… 定睛一看,右下角注着三个字——沈文祁。 这上头不仅记录着阿耶的仕途历程,就连哪年哪月哪日做过什么,与谁交好,与谁有怨,都记载的一清二楚。 沈姌心里一沉,忙将一旁的文卷打开,其余两份,一张是鲁思的,一张的李棣的。 目光一滞。 周述安伸出修长又指节分明的手,蜷起食指,轻敲了一下鲁思辞官的时间,又敲了李棣中进士的时间。 “这是第三次。”是我救你的,第三次。 沈姌抬眸的一瞬,将所有惊愕的神情迅速掩于妩媚的眼眸下,朱唇轻启:“大人为何给我看这些?” 男人清冷漆黑的瞳孔中,忽然漾起了温润的笑意,“是要我一字一句说给你听?” 闻言,沈姌故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我是真没明白大人的意思。”其实沈姌也清楚,她这无非存有侥幸之心罢了。 周述安轻笑了一声,再度绕至她身后,拿起油灯,呼地一下熄灭。 周围再度陷入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沈姌的心在周述安看不到的地方轻轻颤栗。 在科举中谋私,一旦败露,其后果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须臾,轻重分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倘若我是李棣,我大概会以鲁思荣归故里的清闲日子、你父亲的命、沈泓和沈甄的人生相要挟,要你安安分分地做李家夫人。” 沈姌屏住呼吸,一言未发,纤细手指狠狠地抠住桌沿。 周述安缓了片刻,继续沉声道:“倘若我是你,若想和离,大抵也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抵换他的命,又或者说,是换所有人的安生。” 话音甫落,沈姌便是想装傻都难了。前因后果,他什么都知晓了。 她眸光一凝:“大人揆理度情的本事,真是叫我望尘莫及。” 漆黑的环境会让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就比如现在,她明确能感觉到男人的薄唇近在她的脸颊。 帝王信臣,手握重权的大理寺卿,他若有意告发沈家,根本不必费这些口舌,况且,沈姌看的出,他并非今日才知此事。 想到这,沈姌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大人想要什么,不妨直接说。” 周述安喉结滚动,沉声道:“你。” 直接又短促的一个字,令沈姌的嘴角立马挂上一丝自嘲的笑意。 果真如此。 原来,像这样瞧着伟岸挺拔、刚正不阿的男人,竟也能坏到了骨子里,她明明已嫁为人妇,如何能让他起了这样禁忌的心思? 沈姌双手握紧,看着他道:“我是朝廷命官的正房夫人。” “我知道。” 这一瞬间,沈姌忽然感觉被人扼住了喉咙,她快要窒息,却又无法挣脱,“这算什么?威胁吗?” 周述安听着她几不可闻的哭腔,双手微微颤抖,走到这一步,他当真是不想给她机会求自己。 心一横,一把将人拽入怀中,“沈姌。” “答应我三件事,我便护你沈家安宁。” 她身子一怔,“什么?” “第一,不得入道观。” 沈姌睁大了双眸。 “第二,不许让他再碰你。” 沈姌又道:“那第三呢?” “是你的想的那件事,可我亦不会强着你来。” 沈姌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她知道男人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话中指的是什么……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这三件事,于他能有多少好处? 在沈姌看来,周述安找上她,无疑是图个刺激,图她正房夫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