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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傻子一样站在那个喜字跟前,只是用眼睛盯着瞧,仿佛眼中喷射的火焰就能使那喜字灰飞烟灭似的。梁玄琛是燕王府的熟客了,他摆摆手,让下人们各自去忙。 燕王不是皇帝得宠的儿子,燕王府还没有梁府和顾府气派,下人也统共就那么几个,一多半还去莫愁湖翠微亭了。他们知道今天燕王要迎娶王妃,而且小王爷说是抢亲去。顾长风这个人他们也很熟,都是王府里常来常往的贵客,因此他冲进门来的时候,没人上前阻拦。 看这架势,下人们猜到了七八分。 三月十六日,名满京城的贵公子顾长风要和梁府千金大婚,大家都听说了。 三月十六日,燕王殿下穿着红色喜服说要出门抢亲,他抢谁?自然是梁冠璟! 现在人家兴师问罪来了,正主儿却不知所踪。 “走吧,回去吧。”梁玄琛劝道。 顾长风定在那里,竟是纹丝不动,他一定要当面问个究竟! “阿源长着腿,她要是不肯,没人能逼她。” 顾长风还是不为所动。 “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拜过堂,正式结为夫妻了。” 顾长风恶狠狠地回头看他,仿佛这个噩耗是梁玄琛故意造成的。 “没有选在王府里拜堂,就是料想你会来。” 顾长风突然惨笑。 执迷不悟,自欺欺人,终究自食苦果,自取其辱。 他一直觉得燕王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他胆小如鼠,害羞腼腆,娇气得像个女孩儿,阿源怎么会喜欢上他呢?阿源逗他玩,是拿他当个小玩意儿,这个小玩意儿怎么就抢了自己的新娘了?他甚至忽略了,其实他们三个人里,燕王最为年长,他二十岁结识十六岁的梁冠璟,自己夹在中间,十八岁。 是的,原来自己才是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 顾长风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外走,他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发髻上扎着红色发带,因为刚刚和众人打斗,发丝略显凌乱,微卷的一绺绺垂下来。 梁玄琛怕他出事,紧跟在他身后,他想我真缺德,人家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只觉得他好看。 顾长风走到门口,抬眼却是看见燕王和梁冠璟有说有笑地共乘一骑回来了,几个人在王府前撞个正着。梁玄琛在后面扶额,到底还是撞上了,不是说好的跟那些亲友在湖边酒楼里喝一杯的吗? 梁冠璟率先下马,她走到顾长风跟前,欲言又止,连对不起都不想说一声,因为之前她拒过婚了,他不听。 “你选了他?”顾长风问道。 “是的。”她笃定地说道。 顾长风点头,脸上是笑着的,眼睛里噙着泪,“那我恭喜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说罢他转身即走。 梁玄琛用手指戳了戳meimei,跺脚叹气,然后急忙跟上顾长风。 顾长风是骑马到王府的,然而下了马,他就不管了,下人将马牵去了马房,他总不好冲着里面再喊:“我的马呢?”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关心一匹马的下落呢? 他漫无目的地只顾往前走,顾府是回不得了,一众亲友还等在那里,也许消息已经传回去,宾客们作鸟兽散了,父母高堂唉声叹气,这种大喜的日子,燕王横刀夺爱,简直是故意辱没顾家。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怎么说都是个王爷。顾老侯爷会去跟皇帝告状吗? 顾长风并不关心这个,告状又如何,梁冠璟已经和别人拜堂成亲了,而且心甘情愿。 她再不是他的阿源。 梁玄琛一路跟着他从良辰吉时走到日暮西山,直到看见那傻子直挺挺向前栽倒。 还好他及时扶住了他,不然磕在石板上,怕是要摔破了相,更糟糕的,跌落在临河的台阶下,溺在水里,那是要出人命的。看那架势,顾长风寻死的心都有了。 梁玄琛把人带去了一艘画舫,画舫是秦淮河上漂流着的秦楼楚馆,那抚琴的花魁娘子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这里最适合借酒浇愁,而且家人便是知道了也遍寻不着,比隐身世外还强。 “让人去顾府捎个信,说顾公子在这里,免得让老侯爷担心了。” 大喜之日被抢了亲,流连花丛买个醉,合情合理。 顾长风其实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面对任何人,顶好就龟缩在这里,耳畔听着哀伤的曲子,醉生梦死。 他要喝酒,梁玄琛自然陪他喝。 “你不怕喝醉了,我对你无礼吗?”他恫吓他。 顾长风自嘲一笑,仿佛对此满不在乎。 有那么一刻,梁玄琛真想扑上去,然而那就真的禽兽不如了。他这样伤心,他怎么忍心? 这一晚顾长风喝得烂醉如泥,他沉沉睡去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垂下一道阴影,一双剑眉还拧着,梦里都在痛苦。 曾几何时,梁玄琛也像这样痛苦难当过,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对痛苦的迷恋,仿佛只有这样,他和他的心才能更近一些。 顾长风睡到日上三竿,未睁眼先听到琴声,乐音哀婉动人。 有人轻轻走进来,放下解酒茶,又盈盈一福,光听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便知是个美人。 “喝一点茶吗?”梁玄琛坐在对面的椅子里,信手翻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给我喝的什么酒?竟然不上头。”顾长风没有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