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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玄琛所要求的朴素显然和丰齐认知的朴素不是一个路数的。 鉴于梁玄琛是个瞎子,所以大多时候,还是丰大管家说了算,他顶顶看不上的那种家什马车服饰之类的,就是木十三爷喜欢的那种,难看也就罢了,还那么贵,朴素个屁啊。明明这么简单的东西,也没什么复杂,也不见工艺,凭什么卖这么贵? 最后马车就是在丰大管家的努力下尽量朴素实际上也不朴素,只剩下“贵”这么一个特色了。 而梁玄琛和常清河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统一的身材颀长,相貌出挑,看着十分惹人注目。那茶楼店铺里的伙计出来迎人,总要夸几句:二位爷今日气色好,二位爷今日吃东海新捞上来的海蚌?早上才送来的。二位爷今日想置办些什么?您看这个玉牌子,哎哟,配爷这身宝蓝色,简直君子如玉! 当日梁玄琛出门的时候穿月白色外袍,那么着宝蓝色的只能是何承望了,能当得起君子如玉四个字,梁玄琛觉得他必然不难看。一般人都这么夸梁玄琛,这一次伙计却是先开口夸何承望,怎么都不能昧了良心吧? 有一日何承望去了营里,梁玄琛早起喝茶,听到丫鬟阿芜在屋里收拾床铺,便随口问道:“阿芜,你觉得何公子长得如何?我看不见,你给我形容形容。” 阿芜笑道:“何公子高大英俊,威风凛凛,又是个千户,这院子里头的丫鬟们都削尖了脑袋挖空了心思要在他跟前露个脸,指望他看得上,若是能给他做个侍妾就是前世造化了。我都跟他们说了,何公子是您屋里头的人,你猜那些个小浪蹄子们怎么说?” “怎么说?” 阿芜卖起了关子,“我不敢说,怕您打我。” “但说无妨,你不说我才要打你。” “他们说你们关起门来,一准儿是何公子在上面,您在下面。” 梁玄琛老脸一红,“啐”了一口。 阿芜又道:“我已经替十三爷骂过她们了,没眼力的东西。” 梁玄琛道:“所以他很英俊?” “那是自然!何公子目光如炬,眼角上扬,是个深情之人,鼻梁又高又挺,是个大富大贵之相,而且他是武将,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精气神。料想三国赤壁周郎也就是何公子这样的人品才貌了,何公子与十三爷那是各有千秋的英俊,您看着似是文人,他看着更像武将,你们俩简直天造地设,相得益彰。” “行了行了!”梁玄琛觉得她拍马屁忒也夸张,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三国赤壁周郎都来了,估计是哪一回大家说起美男子的时候,梁玄琛随口说了那么一嘴,他最心驰神往的便是周公瑾那样的,让这小丫鬟听了去。 梁玄琛印象里,何承望一直都是相貌平平的,早先是白师爷说起,后来阿雪也对何承望不屑一顾,加上何承望自己对外貌没自信,梁玄琛怎么都不信,何承望能是小丫鬟口里的三国赤壁周郎。 这相去甚远啊! 晚上他躺在何承望身边,即看不到,也摸不着,对那张脸更加充满了好奇。 趁着何承望熟睡的时候,梁玄琛天人交战了一番,倒不是怕天打五雷轰,主要是怕何承望生气,若是他生气,说自己言而无信,不会跟他闹着要分吧? 有那么严重吗?不至于吧? 若是摸过以后夸他英俊,让他惊喜异常,按理他是不会生气的。 梁玄琛犹豫了几天,手中攥着何承望那一小瓶专治“隐疾”的药,他倒出一颗尝了尝,一股又苦又呛的怪味,吃了以后嗓子眼里跟烟熏火燎一样不舒服。咳嗽了几声,梁玄琛没感觉出异样,隔了一个时辰,又吃了一颗。 这下他呸呸呸地,吐了不少口水,又是茶又是冰片菊花薄荷地喝了许多润喉的汤汤水水下去,仍然盖不住嗓子眼里的难受。 一说话,声音都劈了。 何承望常年嗓音沙哑,估计就是吃了这个药的缘故。 可怜见的,活不过三十岁,还要受这种罪。 晚上躺在床里,梁玄琛终于憋不住了,他给常清河的茶水里下了微量的迷药,无色无味,好让他睡得沉一些,然后他伸出手,仔仔细细地把他的脸摸了一遍。 他不知道目光如炬的眼睛是怎样的,但是那眉峰,那眼睛的宽度睫毛的长度都摸得出来,是个浓眉大眼的俊朗男子,一个人若是眼睛大了,便难看不到哪里去。又摸鼻子,果然如阿芜所说鼻梁高挺,鼻头丰满,并非是鹰钩鼻,是个大富大贵的相貌。嘴唇柔软饱满,亲上去更是有滋有味。脸盘子也是极其端正,仿佛是匠人照着美男子的样貌仔仔细细捏出来的,容不得一分一厘的差错。 这样一张脸,他怎么会说自己丑呢? 这样一张脸……梁玄琛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闪而逝。 不可能! 虽然有点像,但是绝对不可能。 梁玄琛摸出了一个美男子的样貌,先是惊喜莫名,又是疑窦丛生,然而他不敢声张,背过身躺下去,他满怀心事,眼睛看不见,却也合不上,因为实在睡不着。 用眼睛看到的,和用手摸到的,差别很大,这一点他一直是知道的。一个苹果,不亲自尝一尝,光靠摸,是摸不出酸甜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是中了邪,怎么会把何承望跟那个人联系到一起呢?是个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这世上同是大眼睛,高鼻子,饱满嘴唇的人何其多,面目上细微的差别他摸不出来,他摸的人脸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