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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悉里面的一应摆设,一应物件,很多是她别出心裁的小心思。比如这茶几上悄悄绽放的灰蓝色郁金香。比如这房间里充盈着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柏木芳香剂。 却是第一次在深夜时分,被宋雁书带着走进这间套房。 一个男人带着女人深夜走进总统套房,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纠缠不清的暧昧。何况他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就在前几天,他们也有过一次男女间最亲密的接触。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季悄吟的内心无比平静。 她从一开始就对他动机不纯,他更是她肖想了十一年的梦,不管他今晚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是默许的。 而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他们只是坐在露台上喝酒。 不是香槟,也不是红酒,只是普普通通的听装啤酒。 两人各自开了一罐,迎着微凉的夜风慢腾腾地喝。 露台临江,夜风携裹来无数潮湿的水汽。 季悄吟穿的是一条车厘子红色的无袖长裙,保守的圆领,手臂和双腿全部暴露在空气中,风一吹,寒意渐起。 宋雁书进屋给她拿了条毛毯披上。 卸下心防,汹涌而至的倾诉欲。好像不对宋雁书说点什么,都对不起此刻的环境。 “雁书,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出生就被抛弃了……” 第44章 第44杯酒 第44杯酒 姜家的那段陈年往事隐秘至极, 鲜少有人得知。但这天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他宋雁书想知道,那他便一定能够打探到。 二十七年前, 那时正值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间段。季悄吟的生父姜东昌当时已经育有一子姜叙。而姜夫人却意外怀孕。 都是公职人员,政策规定只能生一胎。头胎是男孩,那便不能再生二胎。 意外怀孕,姜夫人却不忍打胎。她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 于是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偷偷生下这个孩子。 姜夫人放弃铁饭碗,躲到了乡下,一躲就是十个月。 谁知生产途中出了意外,姜夫人难产身亡,诞下了一枚女婴, 就是季悄吟。 姜家人以生病为由掩盖了姜夫人的死因。并请靠谱的保姆在乡下照顾季悄吟。想等着风头过去, 再寻个理由将女儿接回姜家。 姜夫人的离世本就是姜家人的一桩隐痛。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季悄吟出生不到一周, 又赶上了姜家老太太生病。老太太这病也来得蹊跷,来势汹汹, 久治不愈。 束手无策之际,姜家人托人找来一位声名远播的大师给老太太看。 这大师算出刚出生的小孙女八字过硬, 不止克死了生母, 还和老太太生肖相冲, 两者不能相融。 这还得了,老太太要死要活,各种闹腾,非逼儿子把孙女送走。 妻子难产身亡, 母亲身患疾病,当时姜东昌自己的仕途也并不顺畅。这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袭来, 让姜东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是不是真如大师所说,自己的这个二女儿是克星。 人一旦生了这种迷信的念头,那就犹如雨后春笋,势不可挡,根本就不可能会消停。 姜东昌越想越觉得诡异,立刻托人将还没满月的女儿送给了宛丘的一对多年未孕的夫妻,像是在处理烫手山芋。 说来也神奇,季悄吟被送走后,老太太的病居然神奇地好了。自此姜家人越发相信那大师的言论,二十多年对季悄吟不闻不问,任由她流落在外。 姜家人遮掩到位,外人毫不知情。根本没有人知道季悄吟的存在。 季悄吟被送养后的第二年,姜东昌很快就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姜殊的母亲。 宋雁书查到这桩秘辛时,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传承几代的政界世家,后辈们个个肩负要职,却还信“八字过硬,属相相冲”的玄学那套,简直就是讽刺至极。 “他们放弃我也就罢了,我养父母待我极好,我得他们悉心呵护,我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么多年从没吃过什么苦,我活得很好。可他们现在为什么又要来打扰我?老太太弥留之际,姜家人对我母亲恩威并施,各种套路,让我母亲说服我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去了……” “你知道吗?老太太居然跟我道歉,说她错了,想把我接回姜家,你说搞不搞笑?她说她梦到了我的生母,我的生母要求她一定要把我接回姜家,不然会让她到了地底也不得安生。老太太怕了……生时怕死,死后也怕自己不得安生……” “在他们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处置的阿猫阿狗。需要时找回来,不需要时又一脚踢开……” 季悄吟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 森冷的房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昏沉沉,久不见日。空气里全是病气,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枯萎腐蚀。 当时老太太明明已经病入膏肓,面容枯槁,却依旧喘着粗气,拼命攥住季悄吟的手腕,声嘶力竭地逼她回姜家。 最最讽刺的是,她的生父,她的小姑,姑父,舅舅,舅妈……那些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满屋子的人好言相劝,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都在逼她答应。 姜美惠女士更是颐指气使地诘问她:“你奶奶她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