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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黎这一声叫喊成功地吵醒了二十,它从窗边探出头来,恶狠狠地瞪了黎一眼,顾及到懂鸟语的黑魔法师在场,把骂主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咽回了肚里,悻悻将脑袋缩了回去。 “哎哟,这笨鸟居然没骂人。”黎发现了黑魔法师新鲜用途,在二十完全缩回脑袋之前给了它一个挑衅的眼神。 而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总算退出了魔法场的范围,一边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襟一边说:“从我这儿到卧室也就十来步,你要是画了那个符咒,就得步行回家了,天亮之前能走到吗?再说,我不是还能走吗?别小题大作了,还是说——” 黎停下手上的动作,露出一个自以为挑逗的笑容:“你想借此机会,和我一起渡过漫漫长夜吗?我不介意像小时候那样和你一起睡哦,哥哥~” 黎承认他没有正当使用“哥哥”这个称谓,不过他语气虽然黏黏腻腻很是暧昧,那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可能是缺乏经验的缘故,他那个笑容过于刻意,斜飞的眉眼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抱歉啊,我介意。” 幼年时,黎的可爱之处在于他虽然清楚自己的弱小,却从不愿意承认弱小,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对背离他的世界张牙舞爪。有点像昼之前捡到的奶猫。现在么,他的可爱之一就是会像这样表现出坏孩子的一面。 “嘁,那就不送了。”黎转身往卧室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开春以后,苏威尔都城有凡人的集市,据说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到时候一起去吧。” 黎顿了一下,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接着说道:“入夜之后开市,虽然人很多,但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黎始终背对着昼,虽然昼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番话,但他的语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以至于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昼只愣了一下,很快答:“……好。” 黎躺回床上时长夜已经过半,这时一点醉意才涌上头来,他感觉脑子不怎么清明了,闭上眼模模糊糊地想着魔法场这东西真够麻烦的,又顺着这个念头,设想如果没有这麻烦的东西他就可以怎样,还有他刚刚说曾经受过伤,那伤口会在什么部位……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于是,睡着之前想象那些画面就很自然地在梦里得到了延续。 说起二十,它可不像它主人想象得那么没头脑,它那抠门的主人总是拿它那二十金币的身价说事,事实上,它可不只值二十金币,至少它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许多魔法师都会豢养魔法兽当作宠物,但天然的魔法动物可不像魔法植物那么常见,于是,就有许多商贩会自己培养魔法兽,使用一些手段将平常的动物改造为魔法动物。虽然魔法师协会明令禁止通过残忍的手段改造动物,但是“残忍的手段”相关的规定界限模糊,所以并没有很好地贯彻下去。在斯科维奇兜售魔法兽的小贩们经常从一些培养魔法兽的实验室进货,有些实验室是合法的,另外一些就不好界定了。 二十曾经生活的实验室就属于“另外一些”的范畴,它刚破壳没多久就被喂食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常常被强灌一些难喝的药剂,但它的成长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外貌没有明显的改变,羽毛也没变成绚丽的色彩,不会引火不会喷水,不会吟唱魔法咒语,亦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除了吃得太多比较胖之外,好像与其它的鸽子无异。 这是个失败品。负责它的实验人员敲定结论后,就将它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一个长期合作的小贩。当然,精明的小贩绝对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又以进价数倍的价格卖给了现在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白魔法师。 不过只有二十自己知道,它拥有了读取人们梦境的能力,就像书中记载的古老的梦魔,能够识别一些梦的特殊含义。现世的魔法师喜欢研究古人的释梦书,却鲜有人能修习梦魔一脉的魔法。毕竟梦魔也好黑魔法也好,名声都不怎么好听。 讽刺的是,正因为这样,二十的能力才没在那个实验室被人发现,事实上,它比世界上任何一本释梦书都要管用。 魔法师们尤其注重面子、名声这类虚无的东西,特别是白魔法师,二十之前对这个群体并不抱持好感,不过,它被这个菜鸟白魔法师买下之后,看法有了一些改变。 它一直在读黎的梦,黎偶尔会梦见过去的事,二十从一些零零散散的梦中拼凑出他过去的回忆,原来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白魔法师也有悲惨的过往,而且,他好像一直在努力爱着人类。 除此之外,黎还经常做着同一类型的梦,梦境的画面大都是暗色调,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两个孩子在不停地行走,周围的建筑都是模糊的,经过的路人脸上都是一片空白,画面中所有的景色都模糊不清,包括那两个孩子的背影,只有他们紧紧牵着的手是清晰的。 在黎的梦里,他们一起走过许许多多地方。 它知道那个瘦瘦的黄毛小子就是黎,也知道画面中另一个孩子是他很珍视的人。 黎偶尔会懒懒散撒地瘫在阳台上发呆,闭着眼对着空气呼喊“哥哥”,它知道他一定是在思念那个人。 幸运的是,昼就是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