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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不在,屋里的人慌了神,在门外候着的雨兰急匆匆地看见雨棠用口型说话,让她去找吴远。 待吴远来,伊绵终于止住了眼泪。 “小姐。”吴远在旁处俯身站定。 伊绵道,“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吴远道,“上一次的消息乃是五天前,即便是驿站行了方便,下次也应当还要过些时候。” 伊绵期待的眼睛暗下去。 吴远劝道,“殿下这几次的信中都说一切安好,小姐何不放下心,等殿下回来。” 伊绵点点头,让众人退下,兀自去了床上小憩。 她夜里难以安眠,喝了安神药才能勉强睡些时候,这时有些乏力。 侧身躺在鸡翅木床上,她盯着青色床幔,伸手搅着上面的流苏,心里总是浮现宁之肃的样子。 从前在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人一走,那些表情,动作,背影像是画册似的,在她脑海里打转。 男人走之前的某个夜晚,她噩梦惊醒,梦见苏库伦一仗输得彻底。她被男人搂在怀里,只听那清冷中带着些许怜惜的声音响起,“不会输,便是输了,也送你们一家三口走,不会有任何事。”他那时笃定的语气让伊绵安心不少。 可伊绵现下想来,心里却酸涩难忍—— 她从未问过一句,那他会如何。 这男人纵然恨她,欺她,迫她,可也爱她,怜她。 伊绵放下手,闭紧双眼,在心中强迫自己一定不能哭,一定等着他回来。 午眠后,伊绵乘马车独自去看望爹娘。马车外,宁之翼站在墙角,看她一个人独自撩开车帘,进了车厢。二十余名侍卫在吴远的带领下跟在后面和两侧,防卫周全,警惕十足。 他观察这么些时日,突然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 伊绵孝顺惯了,纵然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待她到了伊荣正和夫人面前时,仍是集聚了心力,将淡笑挂在嘴角。 伊家的两位近来素食淡茶,并未因身份从高处跌落尘埃而时常哀叹,反倒庆幸一家三口可以时常团聚。 伊荣正在正厅里碾香,见夫人从门外走进来,像是邀功一般道,“夫人,老夫听你的吩咐,将这梅花碾成粉状,你来瞧瞧!” 夫人见伊绵在窗墉处的矮榻上坐着,纤手搭在方几上,对着棋局发呆。 她朝女儿的方向对老爷使了眼色,伊荣正看着,放下手中的木锤,有些担忧。夫人朝他摆摆手,自行往女儿处走去。 她双手搭在伊绵的肩膀上,轻声问了句,“绵儿在想什么?” 伊绵吓了一跳,看见是母亲,方才拍拍胸口,回,“没什么?”又问,“父亲可是将梅花碾好了?母亲夜里多有咳嗽,梅花入药是极好的。” 伊夫人笑笑,“太子自那日以后,未再来过。” 伊绵目光有些躲闪,没有说话。 “可是和他闹别扭了?你这段时日清减不少,脸都瘦了,还要在我和你爹跟前撑着笑脸怕我们担心,但我们做父母的,哪儿能不知女儿的情况。” 许是母亲慈爱的目光让伊绵感觉到温暖,她鼻头一酸,眼眶中霎时便蓄积了热泪,从里面挤着掉出来。 “这是怎么了?”伊夫人感觉事情棘手,目光有些严肃,“可是太子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伊绵立即否认,“他很好。只是……只是……” 宁之肃离京的情况不能随意与人说,为了防着有心人,林大人甚至寻了相似身形的男人来假扮太子,往返别院。 但伊绵不愿爹娘误会了他,只道,“他这段时日有事缠身,十分辛苦,女儿心疼他……”说到最后,已是哽咽到不能言语。 伊绵拿手帕将其盖在脸上。伊夫人有些愕然,看女儿哭得双肩耸动,竭力压抑声音,手帕上不多时便氤氲开一大滩深色的痕迹。 “绵儿……”伊夫人喃喃,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的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而这些,做娘的很难去干涉。 “既然心疼他,那便对自己好一点,等着太子有空了,再与他说。”伊夫人将她揽进怀中,“我和你爹呀,都想过了,若是太子那日的话作数,那我们也不是不答应。” “可是,”伊绵愧疚地道,“娘和爹在京城熟识太多。如今爹官职不在,日后在京中碰上了,难免尴尬。何况,你和爹难道不会对太子有看法吗?” 伊夫人眼中带笑,用指头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轻松道,“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我们都不去提。若是非要说有看法,便是怪他一早抢了我们的女儿,让你受委屈。” 伊绵抱紧自家娘亲,闭上双眼,扁了嘴巴,“娘——” 伊夫人抱着她,笑呵呵地,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伊绵认真道,“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绵儿真的好幸福。” 酉时,日落之辉从西面的窗纱洒进来,洒在矮榻边高脚方几上的卵白瓷瓶中,给艳红的梅花涂了一层金色的细粉。 三人坐在膳厅中央的圆桌上,伊夫人不停地给伊绵碗里添菜,伊绵拖着父亲的手臂撒娇,说吃不下了。 伊荣正捋了捋胡子,严肃道,“那可不成,你母亲乃是心疼你。”说完,又乐呵呵地笑,对自家夫人道,“绵儿吃不下,你就别为难她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