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第60节

    “放心，拜师用的四样礼我年年更新来着，如今就在子轩的储物袋里，可以随时带过去。”要不然说杜雨涵靠谱呢？对于没有的师父她也是随时有所准备，不瞒大伙儿说，她连给她这辈子亲妈杜婴婴师父的拜师礼都备着呢！

    朱子轩当时便将储物袋里的四样拜师礼——猪腿一条，灵石九枚，服装一套，戒尺一把拿出来了。

    看着当归强颜欢笑收下拜师礼的模样，杜楠继续面无表情的喝汤，嗯，四物汤——这就是老杜家性别教育的初始区别了，他知道这四物汤是做什么的，而当归却不知道。

    四物汤，当归，川芎，熟地，白芍四味药材熬制的汤，调经的基本方，他爸特意给当归熬的。

    “虽然不知道当归到底来了没有，可是女孩子吗，来那个的头几年总是不规律的，而且就算还没来，喝喝这个调理调理气血也是好的。”他爸还把熬这汤的法子教给他了呢，如今这汤就是他看火熬的。

    虽是女子的汤，不过男子喝了应该也没啥事，你看，他和他爸也喝着呢——默默又喝了一口汤，杜楠目送当归离去。

    爆就爆了吧，你这女装穿的时间也够久了——他心道。

    不说老杜家的各人心思，单说当归。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当归硬着头皮去了平日里无比熟悉的洞府，他师父的洞府，他倒不怕在那所谓的师父面前被发现是男人，他只怕那师父告诉他家里人。

    撒了一个谎而已，日后就要一直把这个谎守护下去，哪怕这个谎他一开始根本不是对老杜家撒的。

    他喜欢如今的生活，不想这份安稳因为他的性别被拆穿有任何变动。

    越是喜欢越不敢，他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这个谎言。

    前往内门的途中，他脑中想过了无数办法，然而每一个在他心里都不够完美，最后，他抱着决然的心情踏在了洞府的土地上，熟悉的饭几旁，坐了一名白衣女子。

    然后，待那白衣女子朝他转过身的时候，看清对方的面容，当归，第一次意识到了天道的存在。

    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数年前在白羽镇那场水灾中一剑止水的男剑修。

    圈重点：男，剑修。

    第78章 淬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地笑声响起，不是在洞府外，而是在男剑修的脑海之中。

    确切的说，应当叫识海。

    他的识海无边无际，什么也没有，不，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里面有棵树。

    一棵异常粗壮的树，树冠通天，树根庞大，无限下延，别无他物的识海中，这棵树生长的嚣张。

    发出上面那番狂笑的竟是这棵树。

    “淬玉啊淬玉，想不到你不但自己是个假女子，就连白捡个徒弟也是个假女子！哈哈哈！天道好轮回，实在太好笑了！”声音里犹带遮不住的笑音，那树的树冠都颤了起来。

    被他称为淬玉的男子：……

    看到当归的第一眼，他就看出对方乃是扮做少女的少年。至于他为何能够一眼发觉对方的真实性别，姑且当做女装大佬的直觉吧。

    =-=自己多年未归，数年前因为缉捕逃犯的缘故来到此界，然后发现此界不是其他界，正是自己出身的界，这……回都回来了，不如回来看看，毕竟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后，想着自己当年好像还领了个任务，就在识海中翻了翻，当年对他来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在他这级别已是不稀罕，然而他到底是节俭惯了的人，什么也不丢，愣是被他找到了，于是便带着东西去交差，这一交差，发现自己多出来个徒弟了。

    本以为可以顺便换回男装，然而如今徒弟都有了……哪有人拜师不打听师父的？就算自己平素与人交往再少，对方应当也能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名“女”剑修，这样一来……

    原本都扔到虚海深处的女装只好吹了吹，展了展，又穿起来了。

    “啧啧啧！这女装当真不是什么人穿都好看的，你这样一装扮，倒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模样，那时倒不觉得什么，如今看来，你徒弟这女装扮相可比你好上不止百倍，往人家身边一站，你简直就是名莽男子。”

    淬玉没吭声，心思一动却又从识海中摸出一顶帷帽，想着以后出门时得戴着。

    只是当着便宜徒弟的面，这帷帽到底要不要戴呢？

    沉静的目光对向前方的少年，却见对方正目光熠熠看着自己，自己的视线往对方瞅过去的瞬间，对方“噗通”一声跪下了，紧接着他便听对方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师父可能不记得了，师父曾在四年前一个叫兔耳村的小村落一人一剑止水封天，徒儿就是那村里的人，当时便是看到师父挥剑的英姿后方对父母说想要寻仙，不想如今您居然成了徒儿的师父，这……感谢师父多年前大恩，救我一家和全村百姓！”

    说完，小少年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声声磕在淬玉的心上，恰似他心里“咯噔”、“咯噔”的声响。

    张狂的笑意再次响起，那树再次笑的树冠全都颤抖起来：“你刚刚还以为就你认出对方的性别，对方还没认出你的，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敢情对方认出你更早呐！四年前你抓人封天的时候穿得可是男装，凡是见过你穿男装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你是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徒弟一眼就看出你是男的了！”

    并不理会那笑声，淬玉只是将拿着帷帽的手又放下去了，紧接着，还不等他说什么，小徒弟又机灵的从上了四样拜师礼，其实就是这世间最寻常的拜师礼而已，只不过……

    视线落在其中那件高领衫上时，淬玉的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当归便笑着将那衫送到他面前——“师父，这是我未婚夫缝制的新衫，如今咱们妙翎宫地界的女子都流行这样穿，尺寸他留的足足的，就是因为不知道师父的尺寸，如今看来还是长了些，我可以帮师父改一下，缝进去一些……”当归笑着，“一不小心”透露出来一些自己不该掌握的小技能。

    “不用，我自己会改。”于是，他师父也透露出来了自己不该掌握的小技能。

    于是，师徒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次相见，师徒俩就格外默契。

    也没避讳，就当着当归的面，淬玉师父摸出一把剪刀，利索地将衣衫剪了三刀：两刀在袖，一刀在摆，将新衫裁成适合自己身材的长度，又摸出针线，穿针引线，将边缝好了，依葫芦画瓢，他很快这样处理起外面的罩衫鹤裙来，只是这鹤裙的下摆刺绣精巧，为了不破坏这份精美，他颇思考了一下，随即在裁剪后，还补了几针，好让刺绣依然完美。

    一边绣，他一边低声道：“修仙者出门在外，餐风饮露，什么技能都要会一点，这裁衣缝补便是那段时日学会的……旁人问起，就这么回答。”

    当归便点点头：“知道了，其实，师父这件衫就是我缝的，鹤裙也是我绣的。”

    这世间男子的手艺向来只给家人做东西，师父什么的，见都没见过，还是“外女”，当归索性就自己来了。

    淬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师父当的，教人家的第一节 课居然是如何装女人更像吗？谁知你徒弟比你精，人家出师了！”

    面无表情的，淬玉手中的针消失了，将针狠狠钉在识海中那树的树干上，听着对方怪叫声声，不再大笑，淬玉这才将针又提出来，最后缝了两下，收工。

    乍一回来就多了个徒弟，对方因自己入道不说，还和自己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扮了女装……保不齐真是天道给自己选的徒弟，淬玉当即便认下了这个徒弟。

    徒弟孝敬的衣衫穿上身，拜师茶饮下肚，又啃了徒弟烤的香喷喷的大猪腿，两人的关系就定下来了。

    然后，环顾了一圈四周，淬玉道：“既是有了徒弟，那此间地界便有些狭小，得找个更大的洞府。”

    “喂喂喂！你这没良心了！为了徒弟才想换个更大的窝，为了我你怎么就想不起来？我明明比你徒弟更需要地儿啊啊啊啊啊啊！”识海中，那个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有本事对如此大的音量听而不闻，淬玉命当归自行先睡下，然后自己则御剑飞往了妙翎宫的中央地带。

    中央山脉·理事宫！

    顾名思义，这是妙翎宫理事的地方，这里的理事当然不是处理妙翎宫的事，宫内大事自当在妙翎仙宫内进行，此处的理事指的是宫内弟子的诸事，下至新弟子入门分发衣物宿舍，到诸弟子领灵田，再到门派任务发放，弟子违规处罚，上至宫主继位大典，老祖晋升典仪……统统都是这边负责。

    可以说，只要有事，去理事宫准没错。

    在妙翎宫生活了大概一百年吧，淬玉基本就记住这里了，于是这次他也往这边来。

    理事宫一开始只是一座宫殿而已，随着职能越来越多，越分越细，新建的宫殿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几乎已经成了雪花状分布的巨型宫殿，又叫雪花宫，因着来这里的人是最多了，如今在宫外还形成了规模不小的集市，专供内门弟子交换之用，很多人做了任务、交了任务用品之后，若还有其他的，往往选择在外面摆摊卖掉，淬玉曾经就经常在这边卖东西。

    他只飞到集市处就不飞了：宫内规矩：只有老祖或有十万火急之事才可直飞到理事宫，其他人需依规矩步行到理事宫。

    颇为怀念的在弟子们的摊位上一一浏览过，淬玉踏着稳稳的步伐向理事宫走去，因着他如今身上穿得一身都是如今最流行款式的衣衫，他极为融洽的融入了诸弟子之中，看着完全不像个离开妙翎宫、乃至小苍界二百年之人。

    然后他便顺着记忆走到了理事宫的右下角——飞升殿。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所有修仙者的终极目标无他，皆是一个“飞升”而已。

    是以这里便是弟子们晋级后报备的地方。

    看着大大的“飞升”二字，淬玉心中微微波澜，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几次踏入这里的情景。一次是从炼气升筑基，一次是筑基升金丹，每一次过来，他都觉得头顶大匾的飞升二字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然而这一次……

    向接待弟子秉明来意，他随即像之前两次那样站到了测试等级的石台之上，盘腿在那里，随即运起灵气来。

    四周代表筑基、金丹、元婴的灵钟飞快亮起至最高位，嗡嗡作响，声音杂乱就像坏掉了一样，就在评级弟子以为这测试钟当真坏掉之时，淬玉依旧闭目默默运功，充裕的灵气迅速蔓延至旁边另一个测试台，直至代表“出窍期”和“分神期”的两尊灵钟依次被点亮、这一回，灵钟没有熄灭，而是和旁边的三枚钟一起共鸣着，发出嘈乱不安的声响，直到它们头顶那尊体型硕大的大钟亮起自鸣——钟下，只有金丹期的评级弟子瞬间脸都白了，眼睛和嘴巴同时张的大大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那……那可是代表灵虚期老祖的大钟啊！

    在本门，能够到达出窍期就可以被称为准老祖，而灵虚期……那是老祖中的老祖，本门目前已知的只有一位灵虚期老祖，那就是新晋的谢观因谢老祖，会来这里测试的基本都是元婴以内的弟子，给老祖们的测试台这里虽然有，可是从没有一位老祖真过来测试过，对方说自己升阶了，想过来测试顺便领升级装备，看着对方原本弟子牌上的金丹二层，她以为对方是过来证明自己已经元婴了的，谁知、谁知……

    对方居然已经灵虚期了！！！！！！！！！！！！！

    她想要做什么，然而其实已经什么也不用她做了，宫内因为谢观因的晋级，前阵子刚刚敲响过这尊大钟，所有人都知道这钟声代表了什么意义。

    本门又出了一位灵虚期老祖！

    第79章 种树达人

    到了淬玉这境界，感观已是非常灵敏，尤其他在外头历练的久，又比长期安逸环境下的修士敏锐，感知到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当时便果断站起来，从还在痴呆状态的评级弟子那儿要来了定山牌，和升级奖励一储物袋，然后便飞快地御剑离开了。

    ↑

    他如今的级别算得上老祖了，他可以在理事宫御剑飞行了——刚入门时的弟子规没白背，这么多年了，各项规章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于是，等到其他人过来的时候，淬玉早就跑了。

    “让你显摆，显摆的人都来了，看你怎么办！”这边，淬玉在空中疾驰，识海之中，那棵树还在讽刺他，他飞了多久，那树就念叨了多久。

    直到淬玉飞回自己原本的洞府，一过来就看到了眯着眼睛往外瞅的徒弟，远处代表灵虚期大佬的钟声阵阵，当归正想到底是哪位老祖又晋级了哩！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大佬就是自己的师父罢了。

    将徒弟抓起往自己剑上一放，淬玉随即带着当归向身后绵延不绝的妙翎山脉深处飞去，直在这些山脉中又找了个四周无邻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头，他随即将定山牌往下一掷，无形的护山阵随即化作五光十色的光雾袅袅升起，彻底封住整座山，淬玉随即将山匙打入当归的脑中，然后便带着他直直飞入了新占的山头，随便在山上打了个洞，他自己遁进去了。

    看着这样急吼吼的师父，当归莫名就想到他身后是不是有人在追他，于是他转过头来，往身后那么一望——黑压压一群修仙者出现在那边，比他奶种出造化草那会儿还多！

    为首的还是熟人哩！正是他奶的师姐谢师姐。

    因着他奶的缘故，当归和谢老祖也还算熟，刚巧，谢老祖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自是知道一群老祖抢徒弟的事儿的，想当年，她自己也动过念头呢，结果人家靠天道自己选了个师父。

    那三年，谁不是一提这事儿就摇头，都说这孩子可怜，选了个师父和没有似的，再好的苗子怕是也得被耽误了，谁知——天道就是天道，之前这淬玉失踪了两百年也没回来，被朱玑选中做师父后，这不到三年就回来了。

    天道的意志果然无穷！

    悬浮在空中看着下头的小少女，老祖们再次感慨万千。

    如今可再没有人说当归运道不好了，反而各个羡慕起淬玉的运道来。

    没错，就是羡慕起淬玉的运道来，莫不是天道想给这孩子指个好师父，淬玉这才晋级的这般快？当年也没听说这淬玉是个多厉害的修仙者啊，也是，算算岁数，她才三百多岁，能够修炼到元婴——比如宫主，已经算是厉害的了，她居然修成了灵虚期，众人实在想听听她的经历。

    因着巨大的年龄差，在场老祖竟无人识得这新老祖，询问徒子徒孙的时候才发现：敢情不止她们不认识新老祖，新老祖的同期也不认识她，在内门的几十年，那淬玉简直就像个隐形人一般！

    抓耳挠腮，老祖们纷纷将视线投向谢观因——一来这里她修为最高，二来，下方的小少女是她师妹的孙女，熟人！

    想到这一层关系，众人又羡慕起谢老祖来，她这师妹收得好啊！

    诸多羡慕眼光中，谢老祖笑吟吟的和当归交代了一下己方的来意。

    得知自己的师父居然是灵虚期，刚刚的钟声就是自己师父测试时发出的，当归怔了怔，然而他只是心里诧异，面上丝毫未露，代师父谢了诸位老祖的贺，他又言师父方才有所感，这才赶紧去修炼，给他师父树立了一个修炼狂人的形象，这才客客气气送走了诸位老祖。

    难怪修为进展如此之快，“有所感”→悟性高；“赶紧去修炼”→刻苦，又有天赋又刻苦，修炼不快就没天理了！

    于是，在当归的三言两语之下，他师父愣是从社恐被他掰成了高冷修炼狂人。

    “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依我看，你这徒弟除了穿女装这一点外，都不像你，倒是像我多一些。”识海之中，将外头的事听的一清二楚，那棵树感慨道，待到众人都离开了，他放催着淬玉赶紧出门：“快快，快找块肥沃土地将我种下去，几千年没着真正的土，老子快干死了！”

    被他催了好几遍，淬玉这才出门，只见他在新占的山头绕了好几圈，最后将山顶一削，直削出一个大平台，这才手一挥，下一秒，当着当归的面儿，一棵奇大无比的树就立在了平台中央，粗壮的根须自己活动起来，破开石层，直直往下抓去，直到将自己固定好，树冠上的树叶微微一抖，空气中的灵气瞬间都比之前浓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