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第148节

    “谢师姐说过，修仙之人，还是得多出门历练才可，我觉得她这话说的极对。”

    “若不是我们当年离开了兔耳村，哪儿来的现在这么多见识经历？种地的人生虽然安稳，不过若有机会，咱们一家子也得继续出门长长见识才好。”

    “连张老太这把年纪的都去真东界长见识了，我比她年轻这么多，没道理不去，而你们更年轻，就更没道理了。”

    “我琢磨着，这对大家都是机遇来着。”

    “再者——”话题一转，杜婴婴压低声音道：“如今杜楠这儿关着的麒麟越来越多了，麒麟倒是不怕，就怕有那麒麟主人找上门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可是大概率打不过，这麒麟要是被劫了狱，到时候怎么掰扯？”

    “这事儿说不清！所以咱们索性去穹邕司的地界，那边若是有人劫狱，也有打手不是？”

    这番话，直听得老杜家再次连连点头。

    而听在隔壁穹邕司几位司事耳中——就算有人劫狱，将麒麟带走，怕是那些麒麟也会奋力挣脱主人的桎梏，尽快返回监狱的，因此，您这个顾虑大可不必——司事们想。

    也不是他们故意要偷听，实在是囚车之上，为了更好的监控囚犯们的言行，这里的隔音设施……嗯，完全没有也就算了，甚至还做了扩音设置，但凡在这囚车之上，任何声响都不会被遮掩，会毫无保留的透露出来，是以，也不是司事们性格高冷，实在是工作环境就是这样的，任何人在这儿工作久了，早晚都会养成谨言慎行的性子。

    不过，那杜大娘前面的话倒是极有道理——司事们又默默想，正如周大人所说，这位杜大娘是个有见识的人啊！

    紧接着，司事们就听到老杜家的家庭会议结束了，紧接着，隔壁响起擀皮剁馅儿的声响，不多时，一股热腾腾的薄香便从隔壁传来了，同时过来的还有杜婴婴和杜楠朱玑，一人手上端了两个盘子，他们这是送吃食来了。

    “不好意思，我家没有吃辟谷丹的习惯，哪怕知道出门在外不该给主家添麻烦，只是想着你们或许也想尝尝人间烟火，就忙活了一番，做了味道不大的饺子，几位大人尝尝看？”杜婴婴道。

    “不敢当，那就谢过杜夫人了。”几名司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习惯性一言不发，最终由领头的方司事应了下来，他们这才接过杜家人手上的饺子盘，待到杜家人离开后，再次彼此看了看，然后——开吃！

    茴香鸡蛋馅儿的，味儿极鲜——马司事用眼神道。

    我这个是韭菜rou的，味儿也甚美——坐在他隔壁，冯司事同样用眼神道。

    我的似乎是某种鱼rou馅儿的，你们要不要尝尝——这回是方司事了。

    ……

    第一次送过去的六大盘水饺被五名司事光盘了，料想他们还挺受用凡间饮食，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杜婴婴便一直给他们送吃食，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家吃什么，他们就送什么，只是如今杜家做饭的人无论是杜楠还是朱玑，都是擅长厨艺之人，何况还有花椒这个同样的料理小达人做帮手，他们送过去的吃食当真味儿不错。

    而“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句话自古以来就是放置四海皆可的准则，何况杜楠一家又不是犯人，而是将来的同事，几位司事也不好意思光吃杜家的东西，他们知道杜家人现在最需要什么——初去一个地方赴任生活，他们如今最需要的大概就是当地的情报了，于是，几名司事在囚车行进间就经常给老杜家讲一些穹邕司和印天界的情况，比如——“这囚车上是有扩声符文的，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出来，这是为了监控囚车内犯人的动静。”他们介绍的第一件事就是这囚车的设计。

    朱子轩：那我昨天晚上放了个屁岂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惊悚！

    “你们之前担心会有人劫狱，觉得去印天界就会安全，害！告诉你们，劫囚车的人才多，而至于所有囚车的归所——印天界，那简直可以称得上劫狱最频繁的地界了。”

    朱子轩：果然，我们说的话你们都听着呢……

    “不过，你们放心，正如你们猜测中那样，印天界确实安全。”

    “就是这囚车上也挺安全。若是有人劫车……”马司事正说着，忽然看向前方，随即伸手向外指了指：“你们看——”顺着他的指引，杜楠这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辆囚车，黑暗的界隙之中，那周身散发着金色符文光芒的囚车就像一颗星，慢慢前行着。

    而杜楠很快明白了马司事为何要他们看过去，因为就在此时此刻，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辆囚车附近，手持一把流星锤，他无声无息的向囚车的方向攻去，竟是要……

    “劫狱？”杜楠惊讶道。

    嗯，就是劫狱——马司事微微一笑，面对同事正在遭遇的劫狱，他显然一点也不惊慌。

    果然，他也不需惊慌。

    囚车内一只金色符文大手忽然从囚车内伸出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流星锤，抓住对方的武器还未作罢，那金色符文大手紧接着竟是将那人也紧紧握在了手心，片刻后，那符手化作一段金色的符文绳索，将那劫狱之人牢牢绑在了囚车顶上，车上随即出来两人，齐力放出又一辆囚车，紧接着将劫狱那人装进去了。

    两辆囚车随即两辆拼成一辆，连在一起成了一辆更长的囚车，继续前行了。

    于是，杜楠等人先是目睹了一场劫狱，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又目睹了一场抓捕。

    而马司事这时候才继续道：“囚车与囚车之间有引力装置的，可以连接在一起，拼接成更大的囚车——每队押送犯人回穹邕司的司事都会随身再带一辆囚车，为的就是万一遇上劫狱的，或许可以再抓一个回去。”

    “若是劫狱之人极厉害也有法子。”

    “这辆囚车用车身为载体，这个设计看似是为了在里头装入动力装置，载着里头的牢笼到处抓人。”

    “其实是也不是。”

    “这囚车想要离开印天界还真的需要动力装置，然而想要回到印天界，还真的可以不用。”

    “哪怕是遇到了极厉害的劫狱者也不用担心，囚牢的主体是用一种非常坚固的深海玄铁制造的，只受一种极为稀有的磁石吸引，只要有那磁石存在，囚车定会被吸引到磁石所在的地方。”

    “嘿嘿，印天界就是这样一块磁石，只要囚牢未裂，定会被吸回印天界去，速度比用动力装置还快一些。”

    像是为了印证马司事所说，接下来，他们还真的见到了放弃了动力装置，直接靠吸力回印天界的囚车。

    大概是和劫狱者经历了一场硬仗，那辆囚车外部的木质结构已经完全被破坏，囚车也没多出一辆，当时没能抓住劫狱者，只是几名司事还在，就坐在囚车顶部，他们像一道流星从他们身边滑过，倒是比他们的速度快上许多。

    第201章 又一村

    他们一开始走的还是通用界隙，界隙之间可以看到很多浮岛、普通行者的，然而随着行程越来越往后，杜楠发现他们行走的界隙几乎可以用杳无人迹来形容，界隙之间只有囚车，黑暗的空间中，一个个写着“穹邕”大字的囚车越来越多了，行驶在界隙之间，恰似星星点点。

    就快到了——马司事微微一笑。

    是那边几扇门的位置吗？杜楠看向他。

    在他们周围，是星子般正在归程的一辆辆囚车，而在所有囚车行进方向的终点，赫然矗立着三扇大门，和囚车一样金光闪闪的大门，上头分别写着“理”、“察”、“狱”三个大字。

    没错，就是那里——冯司事点点头。

    怎不见来告状的人？杜婴婴挑眉。

    应该是有的，我约莫看到一名剑修御剑从远处过去，奔得是“理”字大门，朱玑看向杜婴婴。

    正是如此，也是这阵子报案的人少了，之前麒麟密室窃宝案之时，“理”字门外排长队呢——大概是差事快要结束的缘故，几人中最高冷的方司事亦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

    原来如此，杜雨涵点了点头。

    几个人“交谈”得愉快，站在他们后面的朱子轩就不那么愉快了。

    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家子居然这么有“语言天赋”的！才短短几天而已，全家除了他之外竟是都学会了司事们以眼交流的那套法子，没错！就是除了他之外！

    于是，朱子轩站在众人后头，略带哀怨地小眼神儿一个一个的往前头抛——最后还是朱玑接住了他的眼神，笑着和他介绍了一遍，他这才看到原来前面还有三扇大门。

    好奇地看向三扇大门，朱子轩瞬间忘了之前的小郁闷。

    “理”字门前的人是最少的，其次是“察”字门，而“狱”字门外的车则是最多的。

    不过说是多也则是相对的，其实数量也还好，比如他们前头就有六辆囚车而已，而在他们身后，目前看到的大概也就五辆，思及穹邕司的管辖范围，这个数量真不算多了。

    真是个和平的修仙界！

    “最近还好了，前阵子是真的很忙，光排队进关就要等很久，全部人到处抓麒麟，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方司事也发现自己等人刚刚竟是在用自己习惯的方式与杜家人“对话”。

    外头都说他们穹邕司的人性格高冷，其实吧，这高冷一部分固然是职业需要←你说一个到处抓人的那么和气干啥？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囚车设计衍生出来的习惯，只是他们习惯了，一时没发现自己又“说话”没出声，而老杜家竟是看懂了，还和他们对上话了，这……这……

    想到之前众人的种种，方司事不觉莞尔，考虑到老杜家还有个对不上话的，他遂出言解释道。

    “‘理’字门负责受理案件以及判案，比如出门在外被修仙者打劫，被行凶杀人，宝物被偷……都可以先过来报案。”

    “之前发生麒麟密室窃宝案之时，大伙儿就是来这边报案的，那会儿理字门前排队的人特别多，我当差以来，还是第一回 见。”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方司事颇唏嘘。

    “理字门受理了案件，便将卷宗发至察字门了，然后接下来察字门便要根据报案者提供的情况去详细查案，该缉人的缉人，然后将证据嫌犯交给理字门，理字门从而进行下一步的工作。除此之外，察字门因为经常在外缉捕凶嫌，平日亦有不少人在外向察子门报案，久而久之，便有了‘督察’之职能，之所以称为‘察字门’，便是取其‘督察’之意。”

    “周大人和我们便是察字门后当差的。”他介绍道。

    “那我家杜楠将来要工作的部分……”朱子轩好奇问。

    方司事便看向最后一扇门：“是狱字门。”

    “负责收押、看管、转移其他部分送来的犯人，也是最近犯事的麒麟太多了，他们太忙了，这才让我们跑了这转移犯麒麟的差事。”

    原来如此，朱子轩点点头，对于穹邕司的各项差事算是大概了解了。

    说话间，他们的囚车已经行至“狱字门”的大门前了。

    也是到了距离界门如此近的时候，杜楠才发现这金光灿灿的界门上的金光竟是一个个符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杜楠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个符文的形状，且这些符文并非固定的，而是在不停的跳动！经过界门之时，囚车上的符文竟也跃动起来，随着这些符文两两一组贴合印证，囚车逐渐被金色界门吞没，而随着囚车不断进入界门，囚车内的他们亦开始经过界门了，而在此时，方司事之前给他们挂在身上的符牌，乃至他们自己身上挂着的符牌上的符文亦纷纷跳动起来，仍然是在和界门上的符文一一吻合，所有符文都对上之后，挂着符牌的他们亦从界门外消失，这种感觉实在颇神奇，看着自己的身体从界门的一侧逐渐消失又逐渐出现在界门的另一侧，杜楠一时间有种感觉：这些符文哪怕有一个印证不吻合，他们怕是都无法进入界门，肢解可能不至于，不过被那些符文封在界门上怕是免不了的。

    不愧是穹邕司的界门啊！他之前就没见过如此戒备森严的界门——杜楠想。

    思索间，他整个人已经全部从界门外进来了，和黑暗的界隙完全不同，等待他的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杜楠他们现在一片云海之上！

    云海之下，白雾茫茫，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而在白雾之上，他看到了数座山峰，那些山峰既高又单薄，一座座孤峰般矗立在云海中，峰顶直插入更上一层的云霄，茫茫的看不到峰顶，而在山峰与山峰之间，自那看不见的峰顶之上，他看到了长长的锁链从上方拉扯出来，有的高，有的低，错落于云雾之间。

    不知那些锁链是做什么用的——杜楠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见方司事等人对他比了个“站稳”的眼神，下一秒，不知他在囚车上按了什么键，囚车竟是囚牢与车分开了！当着众人的面，原本在他们身后的囚牢忽然飞一般向前方冲去，而囚牢飞行的目的地不是别的，似乎是一条锁链？等等，刚刚没看仔细，现在看，那条锁链竟然还是断的？只是虽是断的，却仍飘在空中，这是什么设计……

    然后，就在杜楠等人目瞪口呆之中，那囚牢一直向那半截锁链飞着，飞到断口处，成了锁链的一部分，成了新的断口处。

    “那锁链竟是囚牢做的不成？”杜楠惊道。

    没错，方司事点点头，半晌才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没说出声，便又开口道：“是的，每次抓捕犯人归来，将犯人安置好，我们便将囚车分离，囚牢部分会自动吸附到上方的……那并非锁链，而是通道，连接每座狱塔的通道。”

    看着前方杜楠以为是锁链的方向，方司事道：“转移囚犯之时，再没什么比囚牢连接而成的转移通道更牢靠的了，不过，就算不转移囚犯，平时咱们行走使用亦是极方便。”

    原来如此，真是十分合理的设计←杜楠想。

    “而这没了囚牢剩下的部分——”方司事说着，拍了拍没了囚牢的囚车，略显僵硬的一笑，道：“虽然没了囚牢，可是动力装置完整，可以由我们驾驶回去，平日里使用。”

    就是公务车了←杜楠秒懂。

    他这边为囚车的设计心中连连赞好，而作为老杜家的掌事人——杜婴婴看着眼前的囚车，心里却咯噔一声。

    糟糕！她只想着这地方叫“界”，既然叫“界”，那应该挺大的吧，问周夺的时候对方既然没说她们一家子不能随同赴任，那应该能让她们一家子有地方住。只是如今真的到了当地，她放眼这么一瞅——云海袅袅，监狱座座，哪儿有能住人的地方啊！

    “狱塔”——方司事一说她就明白了：敢情前方的山根本不是山，而是牢房！

    她老人家不介意搭囚车的便车，可是把牢房当家住……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介意的。

    然而此时此刻，想到这件事的似乎就她老人家自己。

    ↓

    杜楠的表情，她一看就知道：肯定还在感慨那囚车设计的巧妙呢！

    而她那不中用的女婿，则连囚车都没看，正在那儿赏云海；她闺女脸上倒是也有凝重之色，不过怕是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这种地方该怎么开分店！

    真是一群呆子——杜婴婴心里正发愁，就见站在她身后的朱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温润的声音随即响起：“方司事，不知今天杜楠急不急着赴任，若是不急，我想向方司事打听一下此地可有适合居住的地方？”

    这话一说，哪怕眼前还是一片监狱，杜婴婴心里却熨帖了：老杜家靠谱的人总算还有一个。

    心中这样想着，因为朱玑已经问了，她便不再开口，只是视线移到了方司事脸上。

    就见方司事点点头：“有的。”

    “其实穹邕司可以为杜楠道友提供宿舍的，就是眼前这些狱塔，狱塔虽多且高，不过却没住满，想要就近上差，住在这里自是再方便不过，不过我想杜楠道友既然全家都来了，想必会想住的更宽敞些，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顾？”

    杜婴婴急忙连连点头。

    方司事便僵硬一笑：“这样的话，不若考虑一下我家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