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第149节

    “你家的……村子？！”万万没想到如此冷煞的地方还能有村子，老杜家齐齐错愕了。

    第202章 穷村

    当然能有。

    事实上，穹邕司原本就建在一个村子上。

    嗯……也不是一个村子吧，而是好些村子，只不过每一座都不大，且距离遥远，且村与村之间不是被高耸的山脉阻隔，就是被水川分割，闭塞非常，通婚都困难，加上时不时的山崩水害，村民们的生活越来越不好，人数也越发稀少。

    穹邕司的“穹”字，通“穷”；而穹邕司的“邕”字，则解释为“堵塞”，“四面被水环绕”。

    除了本地人或者住在这里很久的人，估计还真不知道穹邕司的来意居然就是字面上的含义。

    也是这个地界真的太穷太闭塞了，没有灵气、没有任何出奇的物产，好吧，实际上因为太贫瘠，眼瞅着就要没有任何出产了，穹邕司的司长不知为何知道了这个地处无比偏僻，眼瞅着就要灭界的地方。

    然后，把穹邕司迁过来了。

    当然，那个时候的穹邕司还不叫穹邕司，只是迁过来之后便改做穹邕司了，盖因他们迁入之时，本地已经零落的只剩下两个村子，一个叫“穷”，一个名“邕”，齐活。

    “我家原本是穷村的，听我祖母的祖母说，那个时候啊，我们是真的穷，都没土吃了，好在就在这个时候穹邕司来了。”载着杜家人坐在“公务车”上飞，方司事提到自家的历史，竟是从沉默寡言一人变得隐隐有些话痨。

    杜婴婴：我们兔耳村可是富村，这……从富村搬到穷村，总觉得自家的日子在走下坡路怎么破？现在提出去邕村还来得及不？虽然但是，邕村听起来起码不那么穷哇！

    显然——来不及。

    不知是不是归心似箭的缘故，方司事竟是加速了。

    大风大雾在耳边嗖嗖的过，老杜家感觉自己距离穷村又近了些。

    再嗖嗖一会儿，冲出一片浓雾之后，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座小镇——等等？小镇？

    被数座狱塔包围在中间，一座四四方方的镇子近在老杜家眼前了，入眼尽是二层小楼，偶尔还有几座三四层的建筑，道路整齐，院落宽敞，街道上人还不少，比白羽镇大集时候的人少一些，然而比白羽镇平日里的人流可只多不少。

    就这，看着一点也不穷，也一点也不村啊！

    坐在方司事的公务车上，老杜家惊呆了。

    而随着他们的车子飞的距离小镇更近一些，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街上牌匾上的大字儿了：“茶”、“酒”、“客栈”……但凡镇上才有的商业，这里竟是一概不少，然而除去这些之外，出现在牌匾商旗上最多的字眼居然是个“泉”字。

    “‘泉’水沏的茶嘞！好喝养人嘞！”飞在屋檐边，他们听着下头商户的吆喝声。

    “卖酒了！泉水酿的酒了！”

    “住店！谁要住店？店里有温泉哟——”“温泉是什么泉？”杜婴婴一下子就听到这个词儿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内陆平原村——兔耳村的村民，她本来最多就知道山泉，稍后去修仙，又知道这世上还有灵泉，只是温泉……温泉是啥，她还真没听说过。

    倒是朱子轩杜雨涵一听之下大喜——这俩上辈子可是没少泡温泉！

    “温泉？是可以泡澡，可以煮蛋的那种吗？”惊喜来的太突然太意外，以至于朱子轩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哆嗦了。

    “煮蛋不知道，不过确实可以泡澡，我们村的温泉常泡可以美容养颜，滋养灵骨的。”方司事道。

    看着“耶”的一声叫出来的朱子轩，杜婴婴撇撇嘴：“该知道的不知道，乱七八糟倒是知道不少。”

    对于被杜婴婴说，朱子轩早就习以为常了，一点不在意，他喜形于色的对杜婴婴道：“娘，泡温泉可舒服啦！回头您泡泡看。”

    “特别是泡温泉的时候在泉水里温一壶小酒，最好旁边还有一棵开满花的树，泡温泉之时，花叶自树上袅娜落下，落在酒杯中，落在泉水中，再落在发丝上……”

    “简直太美啦！”闭着眼睛幻想着那副画面，朱子轩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这地方会有温泉，他只觉得这一趟简直来的太对了！

    因为他描述的画面实在太美，花椒都忍不住从瓮里探出头来了，和他一起探出头的还有八角。

    不过他们倒不是被温泉吸引出来的，把他们引出来的是街上小孩子们的欢笑声。

    顺着花椒八角的视线望过去，杜楠看到不远处正有几个孩子在街边追逐打闹，跑在最前头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尖叫，后头追他的孩子则扛着一个栅栏箱子在追，那栅栏箱做的简陋，就是用几条木板拼搭而成，然而做的倒是惟妙惟肖，杜楠越看越觉得那箱子像个笼子……

    “抓犯人游戏！”花椒一下子就说出这游戏的名字了，猫儿一样的圆眼睛一下子亮了，下一秒，他和八角一同看向杜楠了。

    “去吧。”知道他俩这是想加入和人家一起玩←在兔耳村待的这些日子，两小只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和玩伴一起玩了，尤其是花椒，别看他平日老是老气横秋的，然而在玩耍上，他竟是比八角还积极，反倒是八角，有时候不愿出去玩，倒愿意在家看朱子轩绣花儿。

    不过这一次，八角也对这新游戏感兴趣，眼瞅着杜楠同意，他立刻和花椒一起跳出瓮去了，俩人一前一后朝前头已经跑远的小娃娃们跑去，至于怎么加入新的小团体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杜楠并不干预。

    倒是马司事看到八角他们追过去，笑了笑：“还真是抓犯人游戏，这儿的孩子一代一代就是这么玩下来的，稍后还能有审犯人游戏。”

    这就是有学有样吧。

    而杜雨涵虽然也因为有温泉而欣喜，然而四下环顾一圈，她忍不住问道：“此地有温泉的话，就不算物产贫瘠了啊，倘若真是不错的温泉，凭借泉水应该就能吸引足够的人流。”杜雨涵问。

    看向她，马司事对杜雨涵点头道：“所以这温泉也是穹邕司来了之后才有的。”

    “穹邕司一来，过来此地的修仙者便越来越多了，一开始都是过来报案的，只是案子报上去了，察字门查案还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他们有时就不离开了，就留在本地听信儿，我们这儿虽然什么也没有，可是那些修仙者却是什么都有的，没房子他们就自建住房，没果子吃他们就自己种棵仙果树，更不用说狱字门还会让犯人们做事，让他们将原本不适宜居住的山地推平，山石化作土壤，再施术降雨……时间久了，我们这儿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这温泉也是不知哪位修仙者弄出来的，就忽然有一天，村里的水一下子热了，暖和和，想要喝口凉水还得晾一下，倒是洗脸泡澡刚刚好，外头的修仙者说，这是因为这温泉水里有灵气……”

    “接下来，我们村子里生出来的有仙骨的娃就越来越多了。”

    “比如他。”马司事指指方司事。

    一听这话，朱子轩便奇了：“难道你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没仙骨怎么修仙，又怎么当穹邕司的司事，朱子轩记得清楚：穹邕司的差事可不是一般人当得了的，都得是同期中的佼佼者才行。

    “我还真不是。”马司事道：“我家是在穹邕司迁过来之后才过来的。”

    “我家本是某上境一户普通修仙人家，被那一境修仙大派的长老占了祖传宝物，讨要无门还伤了家族中好些人性命，这才举家过来穹邕司告状，待那歹人被缉拿归案判了大刑，我家也没回去，索性在这里住了下来，我虽长在这里，不过却不是此地出生的。”

    “那你们三人呢？”朱子轩紧接着好奇起其他三人的来历了。

    “我也是家族为了寻求穹邕司庇护举家迁入的。”冯司事道。

    “我是门中突破困难、想寻个地方能够多与人实战交手、以战论道，这才脱离门派考入了这里。”这是张司事←他是位剑修。

    “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却是之前犯了错被穹邕司抓住，判了三百年牢狱，后来刑满释放，改过自新，觉得在穹邕司当差也不错，这才考回了这里。”←这是刘司事，之前说话最少的人是他，不过看起来最和气的也是他，大概是因为他体型微胖的缘故，镇日缀在五人小队的最末尾，就像个胖尾巴，然而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是“犯了能判三百年牢狱的错”云云，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说其他的，就眼前这五人而已，便可以说明此地差人的主要来源了：本就住在这里的人，考入这里的人，以及曾经的犯人……

    不过穹邕司聘人……真是有聘无类啊——朱子轩感慨着。

    看出了朱子轩此刻正在想什么，依旧笑眯眯的，刘司事道：“这不算什么，实际上，典狱长本人也曾是关押在此的重犯，杀了九十八名人类修士，最后到穹邕司自首的那种。”

    “当时的理判长当时便判了他斩刑，足足斩了他九十八次，这才算他服刑完毕。”

    “只是现在的典狱长竟是没有走，用最后一条命留了下来，被驳回数次的情况下依旧坚持继续考，最终被穹邕司录取，从最低层的监管做起，直到坐到了典狱长的位置。”

    这也行？听着他讲的故事，老杜家再次目瞪口呆。

    “这典狱长莫非是猫妖不成？不对，猫也只有九条命，他有九十九条命，定不是猫妖。”不亏是在妖界待过的人，杜婴婴还分析了一下，再次想了一遍那个故事，最后唏嘘道：“那九十八个人怕是也有错，要不然当时的典狱长应该不会这么判，亦不会最后录取他。”

    倒是杜楠，听完这个故事后，对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忽然感兴趣起来。

    这一晚，老杜家全部泡上了温泉，就连两名杏郎也长在了泉脉边上，树根深深埋入湿热的泥土中，似乎也在感受温泉的温度。

    屋里，杜楠还在和朱玑谈论着典狱长的故事，而屋外，大杏郎静静泡着温泉，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第203章 新人杜楠

    22岁得到人生第一份工作，在上辈子的和平年代，据说还是大部分人的规律。

    “我就是22岁大学毕业的，没有考上公务员，就直接到公司应聘入职，后来……哎，就不说了，如今你能在22岁找到工作上班，妈心里高兴。”看着个子高高，一表人才的儿子，杜雨涵笑着笑着，眼里冷不防漾出一滴泪，赶紧擦了。

    今天是杜楠第一天去穹邕司报道，杜雨涵一晚上没睡，拿出上辈子到婆婆公司面试前挖空心思想要得到offer的精神，从杜楠明天早上该穿的衣裳，该梳的发型，到言谈举止，要不要备什么礼……全部设想了一个遍，她上辈子职场顺利，凭借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职场亦顺利，只是自以为经验充足的杜雨涵在儿子上任这件事上没主意了。

    ↓

    毕竟无论哪辈子，她都没和监狱打过交道啊。

    她都如此，朱子轩原本就这么感性的人，如今更是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朱玑就在这个时候从外头端了个铜盆进来，里头是两张温热的手巾。一进门来，他先是将手巾递给杜雨涵，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随即端着盆走到朱子轩旁边，让他就着盆重新净面，一边轻声细语劝抚他，一边给他提供情报：“奶回来了。”

    和自己闺女完全不同，杜婴婴最烦别人哭哭啼啼。

    朱子轩这边洗上了，他便又走到杜楠那边，将一袋子鸡蛋给他：“这是我按着爹的法子去温泉里煮的蛋，是春雪他爹临走前给咱们的蛋，他家的蛋又大又好吃，口感没的说，而爹的法子亦好，煮好后我请奶先尝了个，奶没说，只是吃了三个。”

    这就是极好吃的意思了。

    他说着，又递给杜楠另一个袋子，里头装的却是一个大瓶子。

    “这是老张家新酿的酱油，他们临走前给了咱家一大坛，我用杜楠自己烧的瓶子装了一瓶。”

    “酱油配煮蛋，最是美味不过，就是神仙怕是也爱，尤其我打听了下——”说到这儿，朱玑微微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据说那典狱长极爱温泉，我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和村里的人打了一圈招呼，好几家都提到了典狱长，我分析着，他约莫是个爱泡温泉的，既然爱泡温泉，我想他或许也能喜欢和温泉有关的东西？”

    “就算典狱长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东西不贵重，却符合咱们的身份，我昨天想了半天，始终觉得温泉煮蛋是最适合五花上班第一天，给同僚们送的礼。”

    说完，朱玑看向杜雨涵，刚好杜雨涵此时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遇，随即嘴角同时向上翘起，一起笑了。

    杜雨涵心道：真是个通透人儿，当归这是没有行商，倘若行商，势必成个极其厉害的生意人！

    这送礼绝对是门技术的，他家杜楠是因为空间之故平白得了这份差事的，而世人皆知，这差事极不好得。之前在家里上班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来了，就得仔细想一想要怎么和同僚们处的好。

    杜雨涵之前之所以苦恼送什么礼就是这个原因，送礼不难，哪怕他家不算什么厉害人家，可是经历使然，要想送点贵重的礼他家还真能凑出来，可是再贵重的礼，他们能比过修仙大族的人家送的？何况万一真送的太贵了，同僚们反而心下会嘀咕，嘀咕杜楠这差事的来源，就算后头知晓杜楠这差事是靠能力来的，只是偏见已生，想要再扭转就难了。

    而不送就没问题了吗？不送问题就更大。修仙者也是人←进入修仙界来，杜雨涵已经不知第几次感慨这句话了，她们村还整天礼来礼去呢。礼同“礼”，礼貌的礼，礼节的礼，这送的就是尊重，是友好的念头，必须得送！

    只是具体送什么，杜雨涵心中却没个最好的打算，她之前准备了好几样，打算时候到了自己还没做出决定的话，就从中选个最好的送过去，而朱玑这温泉蛋配酱油一拿出来，她竟是觉得自己之前准备的无论哪样都比不上这个了。

    送礼的第一要义是投其所好，倘若那典狱长的喜好真的是温泉，那温泉蛋当真是个最好的主意，而也正如当归所说，就算典狱长不喜欢温泉也不喜欢这蛋也不要紧，他们这便是普通的乡间礼物，正和他们一家的乡间出身，也是侧面告诉其他同僚他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杜楠之所以能得到这份差事，当真是运气和实力了。

    无论哪种，他们这礼物准备的都对。

    更不要说朱玑还用杜楠炼的瓶子当容器，藉由这一点，杜楠的同僚还能顺便了解杜楠的其他优点←炼器师的人缘一般情况可是不错滴。

    能为杜楠打算到如此，杜雨涵觉得就算是自己，怕是也最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还是当归想的全，我光在家想，却忘了该出去打听一下。”杜雨涵笑了，看向朱玑的眼神是百分百的满意，只是看着看着，就多了一丝惋惜。

    于是，杜雨涵再次感叹：多好一儿媳妇，怎么就变成了男人呢？

    昨天泡温泉的时候，朱玑去的可是男浴池，而据朱子轩回来汇报的观察结果，那也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左左右右，前面后面，全都是个男子了。”

    唉！

    都是被仙台火害的！

    找个这么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她容易么？这可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处世、接人待物的各种道理更是自己一家人教的。这就导致了她知道他爱吃什么，他也知道她爱什么做派，能吃到一起，他知道一家子的性情，彼此关系，不说别的，就说今天早上，子轩那边还没落泪，当归就出去接水了，而更知道她这辈子的妈素不喜欢子轩哭，还提前报信，无形中让子轩少挨一次骂，家庭矛盾都少了。

    这种不搅家，一心为夫郎好的同时，还对家里每个人都掏心掏肺的好的媳妇哪里找？！

    这天杀的仙台火哦！修仙界哪儿都挺好，就是这一烧变性的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