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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原本应该已经人头落地的人暂时逃过一劫,王三浑身瘫软,涕泗横流,而那名女犯则坚强镇定得多,一直望着流光,喃喃念着恩人。 不一会儿赶来法场的黄大人听了流光的话大吃一惊:“佟小姐说得可是真的?” 流光淡定:“千真万确,此时砍了他只了结一桩案子,其他的成了无头悬案,不仅令苦主难安,也有碍黄大人你的政绩啊。应当将他罪行全部查清,公诸于众后,再砍不迟。” 说了保你一命,没说保你终生有命。罗大富的案子你可以不死,别的罪孽总还是要偿还的。 黄大人立即叫人把王三押回大牢,又陪着小心道:“多谢佟小姐提供线索,那......还有别的事么?没有今日行刑就继续了?” “慢着。” 王三被拖走的时候以为自己逃过死劫,万分庆幸,对着流光感激不尽地道着谢。 流光没多瞄他一眼,与那女犯四目相对,看着她强抬起的脖子,不屈的姿态,渴望的眼神,和一双赤着的,青黑色的脚,心里忽然产生悸动。不动声色道:“连砍两人,老天突降凶兆,刀刃自断,阻刽子手行刑,不是有恶孽未清,就是有奇冤待昭。恶孽我同你说了,这个女犯也是老天留下的人,方才她大呼冤枉,黄大人不如回去琢磨琢磨她的案子,改日再砍吧。” “这......”这是在干涉衙门做事啊,黄大人略感不虞,却不敢表露出来。 流光眼皮一垂,轻笑一声:“大将军府蒙冤十年,想来天下人都以为再无翻身昭雪之日,如今虽然我等到了公道,但已经满门无人,太迟了。如果当年太上皇能清醒一些,睿明一些,公正一些,结果也许大不一样,待大错铸成,认错就来不及了。午时三刻已过,改日再砍吧。” 黄大人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去年她劫狱把自己提在手里的情景,想到凌云海复职回渝后同他说过的话,后背冷汗涔涔。这个女人才不是弱无可依的孤女,她不仅有国公府撑腰,自身的本事也足以令她顶起偌大门户。公开指责太上皇有什么稀奇,她甚至能逼得太上皇下罪己诏呢! 而且,现在镇国公世子是吏部尚书,明年他任期满了还想往好地方动一动,不但不能得罪她,还要多多与她打好关系才是。 回府路上,没看够砍头的犰离喋喋不休:“凡人的脑袋比桃仙的桃子还脆,那种软绵绵的刀都能砍断,我一龙爪过去,就能把他们撕碎了吧。” “你去撕啊。”流光嗤笑,“看天雷劈不劈你就完了。” 环儿缀在他们身后三步远,听得稀里糊涂,凡人?龙爪?姑娘和球公子在说什么? 犰离自从投奔流光,就改用了本名,阖府上下都假装不认得他是逃犯前太孙,称呼他为球公子。边城天高皇帝远的,海捕令上又没有画像,故而他在这里堂而皇之外出活动,没人知道他是谁。 “你为什么要救那两个人?” 不是两个,是救一个。王三必死无疑,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那个女犯,流光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她那一嗓子冤枉喊得让人心尖直颤,目光又格外倔强,挺讨人喜欢的...... 认识自己,叫自己恩人,显然是受过恩惠的。就留她性命一阵,查查是否真的有冤情,有冤伸冤,无冤再杀不迟。这种做好事的机会,遇到了就不要错过。 当晚,流光潜入郡衙大牢,找到了那个女犯。她蹲在梁上往下看,越看越觉得熟悉,这面朝下趴在稻草上,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的姿势,很像她入世第一天在牢房里过夜时遇到的那个牢友啊。 无声无息落在她身边,流光轻轻抚摸上她的脑袋。那女子一惊,慌忙抬头,流光手指抵唇“嘘”了一声,外面有狱卒,她只是来了解情况,又不劫狱,不需惊动别人。 女子再次落泪,激动地看着她,也没有躲开她的手。 半晌,流光笑了,低声道:“伤好了就好,不必谢了,你有什么冤枉,尽可想来。” 想?女子张了张嘴,“恩人......” “想就可以了,不用说。” 夜半三更,一轮弯月挂天边,流光跳出郡衙牢房的后院墙,独自往铜锣巷走去。西大街两侧的铺面早已打烊,熄了烛火的灯笼在晚风中飘来荡去。 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铺面的招牌或幌子,在一处往南街拐的路口,看到了“喜祥饼铺”。两层的小楼,下方做门面,上面住人,听说后头还带了一个小院儿,几间厢房,地方宽绰。 流光仰头看向黑乎乎的二楼窗口,心想,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不如今晚就把他们拖出来打一顿,扒光了吊城墙去! 刚想纵身,忽然从身后传来喝声:“什么人!” 流光回头,恍惚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五个兵士,两个提灯,两个握刀,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目光深沉的领头人。 “佟姑娘?” 流光咧咧嘴:“凌副尉又巡夜啊。” 凤玄走近,“这么晚了为何不归家?” 不看到他还好,一看到他流光心里三分的气陡然升成十分,她瞥了二楼一眼,哼道:“今晚得知一桩谋财害命,栽赃嫁祸的丑事,就想来看看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长什么模样。” 凤玄:“......你是想来看别人长什么模样,还是想对人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