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都市小说 - 同偕到老在线阅读 - 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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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兴祚留心家里两个女仆的谈话,方知妻子离开吴家当天便坐火车去长春,因为小镇民风保守,容不得离婚的女子。妻子瞒着岳家与母亲求下休书,在小镇几乎是自寻死路。他一向耻于窥探别人,以为非丈夫所为,现在顾不上了。

    “她去长春做什么?”陈妈送茶来,他忍不住问。

    陈妈愣了,少爷何时起开始关心少奶奶?“少爷,你问少奶奶?”不对,她赶紧改口,“陶家的女孩?”

    “嗯。”

    “不是去长春,是从长春去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

    “去读书,少爷。”

    “什么学校?”

    “北京大学,少爷。学物理。”

    1920年北大才开始招收女生,这才是1921年,况且学物理!他这个妻子挺厉害。吴兴祚收拾行李,一天后奔赴北京。他跟母亲说自己要收束心情,去北京读书。母亲欣然同意。

    吴兴祚亦报考北京大学物理系,其他学科对他没有难度。

    考试分初试和复试,考试内容包括国文、英文、数学、中外历史、地理、物理、化学,选考科为生物学和伦理学(逻辑)中选一,为确保自己入选,他两科都选了,考试对他易如反掌。

    感谢蔡校长不拘一格的招生制度和对各地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考生的体谅,设多次考试,使他得以赶上最后一批考试。他一边考一边想他这个丈夫真是不称职,连妻子到北京参加考试都不知道!他亦思考自己作为男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联合起来作翻了天!

    吴兴祚此前的打算是想考取清华庚款官费留学,此时顾不上了。北京大学亦设奖学金送成绩优异者赴欧、赴美留学,比如罗家伦便获得穆藕初提供的留美奖学金。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开学第一课,当他在陶星沅身后隔着两排的座位落座时,他能感受到女孩的惊慌。他心里有恶作剧般的快乐,堂堂丈夫居然被妻子抛弃,他要找补回来!

    开学不久,陶星沅开始修习德语,去德语系旁听。吴兴祚心惊,猜她有去德国柏林大学留学的意向,彼时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普朗克执教柏林大学。女孩子心高,他喜欢!想起自己先前浑浑噩噩、为情所困的大半年,觉今是而昨非。

    吴兴祚亦跟去德文系旁听。德文系的学生很少,不过几人。他从基础学起,进步神速。德文系课程涵盖广泛:修辞学、文体学、诗律学;文学史、尺牍、考古学、日耳曼国粹学;德语沿革,近世思潮概论及思想家之著作……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德文系教授爱惜他的才华,不仅教材、连同手中的各种书籍和参考资料悉数借给他阅读。他怀抱着各种德文书籍,心里鼓足了劲,走过陶星沅身边,轻描淡写地问一句女孩,“你要看吗?图书馆里找不到的。”这是他与妻子间的第一次对话,女孩把头转向一侧,不言语。

    第4章 君子好逑

    如何与佳人搭上话是吴兴祚此生遇到的最难的事,难于上青天!陶星沅从不正眼看他,视他为无物。若是恰好在进出教室的时候两人迎面对上眼神,女孩儿的神色立刻由轻快变得严肃,眼神也飘飞出去。若是他趁机多看女孩儿两眼,女孩便蹙起眉头。女人翻脸比猴子还快,他不由得感叹。

    知难而上是美德,若不是邓艾凿山开路、修栈架桥,涉七百里无人之境,率军绕过剑阁,曹魏何以能灭蜀汉?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每当陶星沅课下请教师长时,他便凑上去,“哎,我正好也想问这个!”他装模作样听了两句后开口加入讨论。他先是对着教授问几句,随后便转向女孩儿。女孩儿知礼,尊师重道,对师长态度谦恭,当着师长的面不好忽略他。师长心里忐忑,这从不正经听课,只靠自习便能融会贯通的英才哪里需要他赐教!

    如此几回,吴兴祚以为他跟陶星沅算是熟识了。不论何时何地遇到女孩,他必欢快地招呼她。在人前,陶星沅略点一下头;人后,陶星沅连眼皮也不肯瞬一下,吴兴祚承欢献媚的神态便僵在脸上。

    吴兴祚以为陶星沅在人前面对他时有斯巴达人的风范——沉默寡言,她对自己的搭讪永远是拉哥尼亚式的回复。(Laic reply,拉哥尼亚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部,公元前700年左右斯巴达人控制了拉哥尼亚的大部分地区。斯巴达人以勇敢善战、生活简朴、语言简练而闻名。位于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国王菲利普野心勃勃,想占领拉哥尼亚,统一希腊。他写了一封信威胁斯巴达人,说假如我的大军开进拉哥尼亚,就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很快,马其顿国王收到回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词“假如”!)

    期末大家准备联欢会,1921年在北大读书的女生寥若星辰,何况理科专业,更何况如此娟秀的女生,男生们都愿意逗着陶星沅说话,撺掇着她,要她上节目。

    女孩红了脸,她之前就读于女校,很少与男子交谈,“要不,我吹笛子好吗?我会吹笛子,吹得不太好。”

    16岁的女孩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娇滴滴的样子动人心魄,如何不好?男生们连声说好。男人皆好色!吴兴祚妒火中烧。男生中有一个会吹箫的,连忙表态要跟陶星沅笛箫合奏《渔樵问答》。吴兴祚此时只恨自己从前对音乐无感,未习得一、两项乐器。

    “我吹得不好,不会与人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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