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谭渡之面色青白:不是。

    他越是不说,叶缓归就越着急。眼见谭渡之头扭向了床的内侧,叶缓归更着急了:老谭你哪里不舒服?

    谭渡之要是能行动,此时他瞬移几百里远离叶缓归。可是他不能,他觉得他那强撑的自尊和骄傲要在叶缓归面前碎裂一地。

    叶缓归会像宗门的其他人一样嘲笑他侮辱他,谁都能在他的伤痛之处踩一脚。

    越是这么想着谭渡之越觉得他难以忍受,以至于他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叶缓归一见吓得魂都飞出来了:老谭!老谭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最终谭渡之面如死灰的妥协了:我想方便。算了,在叶缓归面前强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他要认清一个现实,现在的他就是个废物。一个需要别人照料的废物。

    叶缓归一脸呆滞:啊难怪谭渡之面色那么难看,原来是因为这个!

    叶缓归随即就惭愧了:对不起啊老谭,都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这事。你别生气,我这就带你去解决问题。

    这种事怎么能让老谭自己开口呢?易地而处,如果躺下的是自己,他也会觉得难堪。老谭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让他主动开口说这种事,一定比杀了他还难受。

    大晚上的,叶缓归抱着谭渡之出了车架站在了林子的树下。吉祥一脸无辜的看着大半夜不睡觉的两人打了个响鼻。

    因为愧疚,叶缓归头都抬不起来。他半边身子撑着谭渡之的身体,还有一只手正摸索着去解谭渡之的裤子。

    说来也怪,谭渡之的褻衣明明是他帮忙套上去的,可是这会儿他怎么都摸不到束绳。他不得不低头看向谭渡之的腰,细细的摸索着绳子。

    好不容易摸到绳头了,结果他心里一慌,怎么都扯不下来!叶缓归整个人都方了:怎怎么回事?

    谭渡之被叶缓归摸得发毛,这比之前叶缓归给他擦身体还要令他头皮发麻。任何一个大男人,谁能经得起一只手在自己腰和小腹上摸来摸去的?!

    但是看着叶缓归的脸比他的还要慌,谭渡之只能忍了。终于,裤子一松,叶缓归心情大定的提着裤子:好了!

    奇怪了,他明明记得自己系的是活结,怎么刚刚死活都扯不开?想到这点,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绳结位置。

    车架上的豆灯摇曳,微弱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到林间地上。

    叶缓归还没看清什么,就听谭渡之一字一顿:别看。

    叶缓归老脸一红,谭渡之不会以为他是偷窥狂了吧?!天地良心,他真没有。

    于是他连忙扭过头:不看不看,谁看谁是小狗。过了一阵之后,叶缓归又弱弱的转过头体贴的问道:要帮你扶一下吗?

    谭渡之脸彻底黑了,他咬牙切齿:不用!

    叶缓归缩了缩脖子,老谭就像炸毛的猫一样。不过也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他还是多做事少说话吧。

    伴随着水声,谭渡之的脸黑了又红了,红了又青了,最终终于恢复如常。

    他侧目看向扶着他的叶缓归,只见少年正双眼放空似乎在想事情。少年的体温顺着薄薄的褻衣传来,谭渡之觉得他热得惊人。

    骡车晃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安静,吉祥再度趴下了。

    车厢中,叶缓归在谭渡之和自己的胳膊上系了一根绳。谭渡之不明所以的看着绳索,叶缓归解释道:我这人睡姿不好,睡着了不容易醒过来。你要是想要方便,你就拉一下绳子。

    叶缓归坐在地铺上扯了扯绳索,谭渡之左手上传来了拖拽的感觉。搁在以前,这是非常冒犯的一件事,可现在谭渡之竟然觉得有些舒服。

    不管叶缓归出于什么目的靠近他,至少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关爱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谭渡之闭上了眼睛:好。

    叶缓归吹灭了豆灯蹑手蹑脚的趴下了:晚安。

    失去了熟悉的被子和床,叶缓归入睡并没有平时那么快。他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铺着席子和褥子,只要一翻身就能听到草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翻了个身,小心的将自己的右手搁在脑袋旁边。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微弱的月光从窗外照入车厢,照亮了红绳。顺着红绳看过去,他看到谭渡之的左手搁在了床沿上。

    谭渡之的手很大,他手指很长形状也很好看。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有一些垂到了床沿下,像是小瀑布一般。

    叶缓归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他挺想唤他一声的。可是又怕谭渡之已经睡下了被他吵醒了反而不好。

    他闭上眼睛低声说道:老谭,晚安。

    没多久,床下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谭渡之睁开了眼睛。他的神识看向床下侧躺着的无防备的少年。

    晚安。谭渡之轻声回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要帮你扶一下吗?

    老猫:扶什么?!【强势围观】

    第十章

    10 灵米粥、煎鸡蛋

    天色微亮叶缓归就蹑手蹑脚的爬起来了,他腰酸背痛的。说实话他睡得不太好,梦里被人追着跑了十条街的感觉。

    床上的谭渡之还在睡觉,叶缓归伸了个懒腰,等他看向谭渡之时,他愣住了。谭渡之躺得笔直,昨天他盖上去的被子是什么样,早上起来还是什么样。

    被子横在谭渡之胸口,他无防备的躺着,又黑又长的头发在枕头上流淌着。他双眼下有一片浅浅的阴影,鸦翅一样的睫毛又浓又密。

    叶缓归心里直犯嘀咕:老谭真是天道的宠儿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这是犯规的!苍天啊,他要是长成这样,他能横着走!

    趁着老谭没醒,叶缓归多瞅了他几眼。只恨自己不会画画,要是会画画,他一定把老谭的睡颜画下来!到时候搁在镇上的画舫里面,能迷死好多姑娘!

    他细细的看着谭渡之的睡颜,心里痒痒的:老谭这睫毛是真的吗?

    他偷偷摸摸的伸出爪子轻轻的摸了摸谭渡之的睫毛,睫毛刷得他指尖痒痒的,他触电一样收回了爪子。随后做贼一样看向谭渡之,还好还好,老谭还没醒!

    他双手合十对着谭渡之拜了几下:罪过罪过,冒犯冒犯!

    随后他翻身起床去了外室,帘子外传来了他愉快的小调声。

    谭渡之幽幽的睁开了双眼:

    这里要说一说修真世界的奇妙了,如果是普通人在移动的车上想要生火做饭就挺麻烦的,他们需要事先在车上存好水,或者准备好木材,这样才能在使用时不至于抓瞎。

    然而即便准备了水和材,也会有条条框框的限制。如果存多了,拉车的灵兽会疲惫不堪。存少了到时候又不够用,这就很麻烦了。

    而用上各种修真手段的傀儡车就不用有这个顾虑。在水池上方有个青色的水葫芦,葫芦全身纂刻着繁复的阵法,这是能从空气中抽取水份的阵法,只要揭开水葫芦上的木塞子,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

    再看灶膛中的木材,木材只有手腕大小,周围长满了刺。这是修真界的一种藤蔓嗜血藤,这玩意听名字就知道不好对付。可谁能想到这玩意特别耐烧?

    昨天叶缓归塞进去的一截木头,到现在也就只烧掉了前端的一截皮。而且灶台上有阵法可以调节火力大小,锅里的油烟也能被阵法抽出车外。

    多亏了便捷的修真手段,叶缓归才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做自己的事。

    他在大锅中煮了灵米粥,昨天他见识到了谭渡之的饭量,今天煮粥的时候多放了一碗米。等一会儿谭渡之起床之后,他再煎几个蛋就是完美的早餐。

    脚边的砂锅中煮着昨天晚上泡好的红豆,他准备做点豆沙,等一会儿做红豆饼。煮好了红豆之后,他开始处理昨天买的猪油。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沾血的猪油放在了温水中,淘洗几遍后,猪油成了干净的乳白色。他将猪油切成了一寸长宽的块儿,随后放到了灶台上空置的那口锅中。

    锅底的嗜血藤开始燃烧了起来,他将火焰调成中等大小,又在锅中加了小半碗清水。铲了一下锅底确保猪油没粘着锅底后,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谭渡之应该醒了吧?他在毛巾上擦擦手,随后走向了内室。

    帘子掀开之后谭渡之果然醒了,叶缓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早啊老谭!昨天睡得好吗?

    谭渡之含蓄的点头:嗯。

    叶缓归快步走来,他熟练的扶起谭渡之在他身后放上了靠背用的被子:今天的早餐是灵米粥和煎鸡蛋,你刚恢复饮食,咱先从清淡的饮食开始。

    叶缓归今天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衫,他皮肤白,像是一株舒展开枝丫的翠竹。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甜甜的味道随着他衣衫带起的风吹向了谭渡之的脸。这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更像是昨天吃的酥饼的味道,闻着挺舒服的。

    叶缓归大大方方的解开了谭渡之的衣衫看了看他的伤。

    也许是谭渡之身体素质好,也许是他的药膏效果好,这才过了一晚,大部分红肿的伤口已经消炎了。就是皮肤下大片的青黑还没散,看着挺瘆人。

    叶缓归道:这几天你在床上好好的躺着休息,需要做什么事唤我来就行。

    谭渡之拒绝道:不用。

    躺着也确实挺闷的,谭渡之本来就心情不好,再躺着岂不是更加难受了?叶缓归想了想:那我给你把轮椅布置一下?

    谭渡之颔首:好。

    谭渡之的轮椅倒是和车架的风格很相似,古朴大气又庄重。只是它今天要展示自己的另外一面了!

    叶缓归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圆鼓鼓毛茸茸的奶黄色坐垫,他将坐垫放在轮椅上,坐垫正好盖住了坐凳!

    椅背内侧也多了一层毛绒毯子,毯子盖住了黑色的靠背,看着就像上面长了一层毛。这还没完,叶缓归还在轮椅的两只扶手上缠上了同款薄毯。

    垫子和毯子同一个风格,上面绣着憨态可爱的小黄鸡。一眼看去到处都是黄色的小鸡!

    看到变成这样的轮椅,饶是谭渡之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大,他也有点扛不住了:这图案很别致

    这是谭渡之斟酌再三才想到的形容词,哪知道叶缓归一听就开心起来了:是吧!你也觉得很可爱对不对!我第一次看到这布料就喜欢得不得了!那一批布料都被我包圆了!

    谭渡之:我没有夸你。

    叶缓归熟练的给谭渡之穿上了衣服,他将谭渡之抱到轮椅上嘴里还在叨叨:我用这些布料做了两床被褥,还做了好几个抱枕。嘿嘿嘿~

    谭渡之整个是拒绝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轮椅坐下去特别舒服。无论是坐着开始靠着,都让人放松。

    等他坐稳了之后,叶缓归笑着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床小黄鸡薄毯:来来来,盖上!

    谭渡之面无表情的盯着膝盖上卖萌的小黄鸡们:

    叶缓归将谭渡之推到了外室的圆桌旁,他从锅里盛了灵米粥出来,随后他将小炉子上的砂锅挪开放了个平底锅在上面。

    他在锅底倒了一些豆油,随着豆油开始冒青烟,他翻出了两个鸡蛋在锅沿上咔咔敲了两下。

    只见他单手握着裂了缝的鸡蛋一用力,蛋壳便张开了口子,里面的蛋黄和蛋清便落入了锅底。

    滋滋的煎蛋声传来,透明的蛋清快速的变白,没一会儿边缘部分就起了一层金黄的不规则的边。

    叶缓归转身去灶台上拿了一个调料罐,他还抽空铲了小锅里面的正在熬煮的猪油。此时的锅中的清水已经熬煮得差不多了,猪油间鼓起一个个大炮,乳白的猪油边缘渐渐的开始变得透明。

    谭渡之看向车外,他还以为车还停在原处,没想到骡车竟然沿着大路在走!

    谭渡之本来不想说话,但是看到叶缓归认真的煎荷包蛋,他忍不住了:车在走。

    叶缓归头也不抬:啊,我看了地图的,这一条路都是大路,向着东走就行了。

    叶缓归往向上的煎蛋上洒了一点细盐,他一手握着把手,只见他的手腕灵巧的一抖,锅里的煎蛋饼在空中华丽的翻了个身,再落到锅中时翻面已经完成啦!

    叶缓归信心满满:我和吉祥说好了,如果遇到岔路,它会停下来的。

    谭渡之:

    也许是谭渡之眼底的怀疑之色太明显,叶缓归急需吉祥来支援:吉祥对我点头了呢!对不对啊吉祥!

    吉祥心中只有面前的苹果,它对叶缓归的话充耳不闻毫不回应。

    叶缓归痛心疾首: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苹果,看透你了!

    很快谭渡之面前就放上了一碗莹润的灵米粥和一盘子挨挨挤挤的煎蛋,煎蛋两面金黄,放在盘子上时还在吱吱的冒着油花。

    叶缓归端着小板凳坐到了谭渡之旁边,他熟练的端起碗舀上粥准备喂谭渡之。哪知道谭渡之却定定的看向他:我想自己试试。

    他左手还有两根指头能用,他想试试就凭这两根指头,他能做成什么事。

    叶缓归愣了一下,他点点头:哦,好。

    谭渡之伸出了左手,他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叶缓归手中的勺子。叶缓归将粥碗放在了谭渡之面前,他鼓励的看着谭渡之。

    说着他舀了一勺灵米粥,他的胳膊颤颤巍巍抬起,明明手里握着的只是勺子,可给人一种他举着的是千斤重的长剑一般。,

    当他的胳膊举到一定的高度时,勺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里面的粥水四溅。

    谭渡之眼神一下就暗淡了,只是自己吃饭这么简单的事,如今的他都做不到。看着滚落的勺子,他干涩的开口: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

    叶缓归心中酸涩,谭渡之越是坚强,他越是心疼他。他明明是一个被人虐待生无可恋去寻死的人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想到的还是给自己减轻负担

    他怎么可以这么善良!

    叶缓归将桌子收了一下,他温声道:没关系,只要你需要,我随时会帮你。老谭我觉得你刚刚只是不得要领,再试一次一定能成功,你要再试试吗?

    谭渡之抬起头与叶缓归四目相对,在叶缓归的眼中,他没有看到嘲讽和戏谑,而是满满的鼓励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