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页
他是真疯了。 前面是红灯。 在白涂还未反映过来的空隙,男人手背的青筋暴烈地突起着,下一秒车头已径直无比地绕行,踩油门加速,轰地一下从旁边右转行驶道飞驰。 对面都是逆行的车,他这提速直接装在前方车头,惯性太强,白涂整个人差点飞到车窗贴着,五脏六腑都被安全带勒得变形了。 这次撞得是真狠。 要换成差一点的车子,现在已经是两条人命消失了。 白涂咳嗽不停,他转头去看薄知聿,男人额角的位置都是血,顺着砸进眼眶,红色的血珠染红他半边眼。 血还在不断往下渗。 白涂看得心惊rou跳,他脸色都是白的。 偏偏这个时候薄知聿还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车子还在不断地提速,声浪如野兽嘶鸣,如箭离弦。 驾驶位的玻璃车窗碎裂,车速带起烈风一个劲的在耳旁呼啸,薄知聿左边的耳朵只有接连不断地轰鸣声。 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知道浑身的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嚣着见她。 “……” 白涂记不起那天薄知聿到底是用多少生死时速,恨不得把车开成飞机的架势回去见迟宁的。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险些腿软跪在地上。 白涂也火,他这差点就直接死路上了:“他妈的没有个女人你会死吗?薄知聿,你他妈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不也活得像个人吗?!” “……” 白涂大喊:“你现在就为了个女人疯成这样?你回到以前不好吗?!” 薄知聿面无表情:“好。” “但没有她,什么都不会好。” 他说。 “……” 白涂真他妈服了。 薄知聿额角撞得太厉害,血顺着留到脖颈,如果不是下车,白涂根本看不到他那道口子。 “你现在这鬼样子干嘛去?”白涂没好气道,“去恐吓她啊?” “哄她睡觉。” 她晚上,会失眠。 / 迟宁今天晚上没睡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木沁的话,偶尔又会想到她和薄知聿的过往。 她以往不会对薄知聿锁门,今天她把门锁了。 迟宁听得见外头的声音,他在敲门。 世界上的相逢和离别都是早有定数,无不散之筵席。 她想,以他这样极端性格的人,大概会直接砸门而入吧。 可没有。 他只敲了两下。 薄知聿的声音很哑,只是说:“别怕睡吧,哥哥在陪你。” “……” 迟宁一晚上都没开门,她没睡着。 木沁中午会来接她一起走,为她特地回国的。 迟宁来住这么久,她还是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甚至于她本身就是漂泊不定,永远只需要一个登机箱大小的行李箱。 她思前想后,只是带上了自己的药。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抑郁症患者。 迟宁站在门口,深呼吸,她要提前在脑海中做好千万种他会做的事情的设想,再想好面对的策略,再开门。 她不能在薄知聿面前表现出一点懦弱或是害怕、不舍。 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他就会如飞蛾扑火地奔向她。 迟宁打开门的那瞬间,第一眼便看到靠在门口的他。 没走,在这儿守着她一晚上。 男人额头上的伤还没处理,手也不知道去哪儿弄的,骨节上都是血,他大概是一晚上没睡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疲惫。 迟宁体会着攀爬而上的悲伤。 她永远都在伤害他。 好在,他马上就不会如此了。 迟宁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她极力忍着自己的情绪不去看他:“房间收拾好了,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吃药了吗?”他问。 迟宁点头,“嗯。” “收拾好了?” “嗯。” 像是快问快答,他不管说什么,迟宁都只回答一个嗯。 问到最后,男人哑着声: “能别分手吗。” 这句,迟宁没回。 她拖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周围只剩下行李箱在木质地板上剐蹭而过的动静,冰凉、没有半点的人情味。 她突然拖不动了。 薄知聿扶着她行李箱的一角,死死地盯着她看,他身上都是伤,低低地仰视着她。 “不喜欢我也行。” 他喃喃自语。 “不谈恋爱也行。” “什么都行,只是——” 他抱着她,比以往的每一次的拥抱都要用力,这样的力道,两个人都只能感觉得到疼。 “阿宁,能不能……别赶我走。” 薄知聿离经叛道这么些年,除了迟宁,他从未对谁露出如此卑劣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入眼。 可他只想把她留下来。 因为他知道,迟宁这一走,他们再也不会在见面了。 她像永远触摸不到的风,永远抓不住的水,让人炽热又冰凉的南汀十月。 不谈她对这个人间有没有眷恋,她连对她自己都只剩下了满腔的厌恶和疲惫。 她不是想离开他。 她是想离开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