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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滦轻笑,声如诅咒让人沉沦,“我帮你卸了珠钗,阿炎,别恼。”卸掉的珠钗整齐放在盒子里,步摇流苏还会相撞。 我轻声否认,“才没有。” 长发垂落,骨滦拿着梳着,动作轻柔,边梳边念叨:“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七梳吉逄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骨滦念得缓,声声柔情。不同早时,阿娘梳的那样带了哭腔。 他放下梳子,从后面环抱我,下巴靠我的肩头,两人一起看向镜内,他说“阿炎真好看。” 喜烛烧的作响。暧昧的灯火里,我瞧着镜中,女人散披着头发,眉目传情,以及古神几近痴迷的目光,我笑道:“神也会这般看人?” “嗯。” “那是嫍媚好瞧些,还是我?” 一瞬间的寂静,骨滦万古不变的神情,有了一个较大弧度的变化,他皱眉,思索,回忆,他在寻找记忆,他放开了我,半跪在地上,让我面向他:“嫍媚是谁?” 我勾着嘴角,手撑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说:“一个天资神女。” 骨滦握着我的手,他有些发慌,:“阿炎冷吗,手怎地如此凉?”他明知故问,九天织女做的衣服怎会让人觉得冷,觉得热。分明是他意识到了什么。 我摇头,收敛了笑。 “阿炎?”他想用我的手握住他的手。他在证明我还是我。 “阿炎?” “嗯。” “你唤唤我?” 我不说话,也不搭理,也不牵他的手。 “阿炎抱抱我。” …… 神单跪在我身前,头埋在我膝上,他在崩溃,在逃避。骨滦双肩微颤,他在哭吧。 “骨滦。” 他抬起头,眉眼如画,没哭。 “你别说了,阿炎别说。我求你,阿炎。”骨滦句句哀求,字字颤抖。 我俯视他,像是叹了气,又像是平平淡淡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我问你安好,但你与这宇宙同寿,我便也是多说……” “不是的……”骨滦想要否认又想哀求,最后混在一起的神情竟是那般无助。 归途别开脸,不想再看这部闹剧。 枉为古神! “今日大婚,我便有一个请求。” “阿炎,阿炎,别说了……我不要你唤了,不要抱了。别说了。”骨滦语无伦次拯救着走向,最怕他不高兴的人现在不听他说话了。甚至不在意他了。 “我想要你,记得我,爱我。百年孤寂,尝尽凡间相思之苦。世间再无我,你可愿?” 他伸手触我的眉眼,鼻唇,头发。修长的手指在发抖,“不愿,我不愿,本神不愿!” “骨滦不愿就算了,那就要你万古岁月,再不记得我?” 骨滦看我笑得极近温柔,顾盼流兮。他便全身失力跌做在地。他知,眼中的婚服是假的,身处的婚房是假的,大婚是假的。他知道我不是我,他知道这是一场大梦。 梦境的景象瞬间崩塌,变为废墟。我渐渐透明,在骨滦悲戚的目光中归于无。 同心结像被人放弃,像跌落的水晶也破碎成渣。 黄粱一梦,不能放下,不能解脱。愿沉沦,愿深陷,愿不得超脱,愿手握岁月长河,孤寂余生,不解相思之毒。 骨滦想忘,又不舍,只得受尽噬心之痛。想与宇宙同归,一切重来,可阿炎不愿。 他的阿炎,梦到尽头还在诅咒他。咒他受世间苦楚,咒他余生不记得。 骨滦向世人打听,可人间无尽答案。他还在寻,生怕错过阿炎喜欢的红尘人间。 可笑世间人总有相似,他总驻足回望,待到那背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继续走自己的路。 佛祖说:“菩提生性聪慧,怎地出了个痴儿?” 痴儿? 是啊,痴儿。 痴得好,痴了也好。 骨滦徒步走尽人间,看舞女翩翩,看山花烂漫,看风藏了心事,看四季冷暖,看人走茶凉……看遍世界万物竟真的没有那人的一丝气息。 他不奢求再见,只求记得。 他在找阿炎。 他在找一个人。 他在找一样东西,不确定是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回顾苍穹,无人为他解答。那位制衡六界的使者归途……他不会回答的。 记不起就不记了,不去思索了,只是偶尔冷时,全身发疼时,骨滦想做同心结。 同心结,同心? 谁和谁同心? 他忘了什么? 骨滦又想,神能忘记什么,当是没有的。亘古记忆皆是一片平淡,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滦,luan,第二声,事业成功的希望的意思 嫍,tao,第一声,古代女子的用名 第2章 神骨 今日天朗,适合出游。 骷炎决定离院出走。 她是懒得梳发髻的,连一个简单的珠钗都不曾有,小脸也未着妆容,只是简单的穿了一身鹅黄的衫裙。腰间挎了个楼兰国的小布包。 她正在吭哧吭哧地爬上泥栏,本就没有打理的头发此时更加凌乱。第一次爬院,动作不熟稔,表现得稍许狼狈。 院墙下站了几个少女,叽叽喳喳,都是让骷炎不要出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