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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道银光闪电扯破黑空,紧接着,如石磨碾着大地的巨响传来。 她的声音在雷声中变得模糊不清:“老陈,我好像很坏,我现在脑袋里想的东西都很坏。” “我就在想,我拿了一把很锋利的砍刀,把我爹砍成好几块……” “我停不下来,我脑袋里一直都在想这些。” 陈戈峰注视她凝视着他的轻轻颤动的黑瞳仁,用手抚着她后脑的头发:“别想了,辣脑子。” 这么别扭的发音,配这么紧绷的气氛,何娣没忍住,又破功笑出来,许久后。 她笑完,抬起眼,顿了顿,不解地问他:“你不怕吗?不觉得我很可怕吗?我也许真的有暴力倾向,就跟我爸一样。” “你不会的。” 何娣:“为什么?” “你有好人病,善良过头了。你不可能乱打人的。” 何娣听他说得这么笃定,乱七八糟的混乱思绪逐渐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好人病。 善良过头。 无暴力倾向。 要打只打该打的人。 倒春寒的风也寒凉,何娣正思量着,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陈戈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做她的人rou靠枕。 何娣摸着他的脖子,滑下去,手指不停捏着他的锁骨,像把玩器型优美的玉石摆件。 何娣:“老陈,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有一天结婚了,我感觉我这边的家属亲戚加起来,凑不出一桌人来。” 陈戈峰:“我也凑不出。” 何娣:“嗯…” 陈戈峰:“有一天,是哪一天?” 何娣:“就是有一天。可能要有点久之后了,谁家情侣才谈不到一个月就结婚的。” 陈戈峰:“嗯。” 何娣:“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你能和我说说吗?我想知道,你的事,还有你的腿…如果你不愿意讲…” 陈戈峰:“没有不愿意。” “我告诉你,我的全部。” 第54章 一物 做一半 何娣换了个姿势, 半躺在他怀中,手心贴着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 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烫。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廓,低淡得像耳语,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我跟你一样,是单亲家庭,我妈跟别人离开了云城, 再没回来过,把我扔给我爸管。” “刚上高中的时候,他开车喝酒出了事故, 我就和我外婆过,她年纪大了,三年前也世了。” 何娣想起从前他说的一些话,他与她谈起家人离世的感受时, 冷漠地说,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撕心裂肺。 何娣:“那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你爸妈?” 陈戈峰:“听你的电话, 我爸跟你爸应该是一种人。” 言外之意就是, 他不仅不可能喜欢,兴许也像她一样, 在脑袋里想过无数次, 手刃亲爹… 何娣:“哦, 那我懂了, 合着咱俩都是家庭不幸的那种人。” 陈戈峰:“嗯。” 何娣:“这样也可以啊,以前网上不是流行一个段子说什么,有车有房, 父母双亡嘛。老陈,你可是黄金单身汉啊…” 陈戈峰沙哑的笑声一丝丝荡在她耳边,萦绕过耳蜗,钻进耳洞。她耳根被一阵一阵的热息和声波震得绯红。 许是耳根的烫意,或者是说出心事后,知晓彼此心意相通后的沉默。 何娣忽然直觉与他身体碰触的每一块地方都变得不自然起来,它们就像在一瞬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她浅浅地吸了口气,慢慢地把放在他胸口的手轻抬,不着痕迹地想收回来,却反被他一把握住,按了回去。 他深黑的眼睛也像有了别的情绪,不似刚刚温柔,沉沉地低眼看着她。 何娣错开一点视线,不自在地瞄了几眼窗外的噼里啪啦下着的雨,水珠碎黏在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水雾,电光一打过来,像磨砂的滤镜被点亮。 她为了消掉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氛围,扯回他的注意力,只得装作无事,一本正经地继续问他:“那你的腿呢?” “比赛,出事故。” 他说得简短,不带一点忧伤的情感。表面上看,一年的时间,已经让他接受了这份现实,并从这段痛苦的经历里迈出了一大步。 何娣的脑袋不会转弯,她判断不出他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逞强,还是真的走了出来。 她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乌黑浓密的睫羽盖过眼帘,额头抵着他的脖子,像在自言自语地柔柔絮叨:“很疼吧,出事的时候。你肯定疼死了。” 陈戈峰好久没说话,何娣埋在他的颈窝,看不见他表情,就在她准备开口,岔开话题,说点别的什么的时候。 她听到他声音低沉地说:“我想起来了。” 何娣:“嗯?” 陈戈峰:“你可能忘了,以前在医院,你和西南去兜风,晚上回来的时候喝醉了,睡错床。” 何娣声音变得高了些,强调道:“我没忘,我记得,陶亿护士还说…说你抱着我去了洗浴间,给我洗脸洗手,对吧。” 陈戈峰:“嗯,你吐了,很臭。” 何娣滞了一会儿,怎么这档口提起这种又尬又有味道的细节,她笑了笑,清清嗓子:“那你说想起来了,就是想起来这个啊?” 陈戈峰:“不是,是刚刚那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