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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金枝(美食) 第26节

    第六十二章 人为悦己者容

    看来静慈师太已经同那两位打过招呼了。

    姜韶颜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端午那一日我见个朋友。”

    朋友……追风嘴角抽了抽,想到今儿早上世子爷同林少卿去光明庵看静慈师太时听静慈师太提起此事时的反应,便浑身一寒。

    大抵也实在是没想到世子爷会觉得这位姜四小姐合眼缘,静慈师太“老实”的尽数交待了,众人这才得知端午那一日这姜四小姐是要去同个听都不曾听过的同进士相看的。

    原本以为崇言不会有什么情敌,只是没想到这情敌来的如此之快,林彦难得失算了一回,却一点不气恼反而在一旁乐的煽风点火:“崇言,你有情敌了!”

    季崇言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也就几日的工夫,我倒要看看这同进士生的什么模样。”

    原本还想着以吃食交流循序渐进来着,奈何有人不讲道理,居然直接约了姜四相看,那个姓钱的同进士倒是叫他记下了。

    为此,两人自光明庵回来的路上还特意绕了一回宝陵县衙,问了那个县令吴大人这才知晓确实有这么个同进士,姓钱名氐书,名字有些拗口,不过生的什么样却是不管吴大人还是静慈师太都不记得了。

    正说话间,那厢下头的人来禀报柴嬷嬷又醒了,季崇言想了想,干脆叫人煮了一盘粽子端去与柴嬷嬷一起吃。

    这一次,林彦也跟着一起去了。

    “哦,这是小郎君新交的朋友啊!”柴嬷嬷看着一同出现的林彦,反应冷淡了下来。

    林彦也早习惯了柴嬷嬷一时认得他一时不认得他的反应,笑着点了点头,再一次开口介绍起了自己:“某姓林,是崇……赵将军的朋友。”

    柴嬷嬷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道:“娶亲了么?”

    林彦心里一记咯噔,却还是本能的摇了摇头:“没……”

    柴嬷嬷眉头顿时皱的一紧,转头便对一旁的季崇言道:“郎君怎的结交了个还没娶亲的朋友?若是瞧上了那大小姐同你争抢怎么办?”

    正端着一盘粽子的林彦吓的一个哆嗦,险些没将那盘粽子翻了去。

    难怪每一次不记得他时柴嬷嬷对他的反应都这般冷淡,原来是怕他会成为崇言的情敌。

    一想至此,林彦连忙伸手向柴嬷嬷保证道:“嬷嬷放心,我定然不会与崇……赵将军做情敌的。”

    且不说他已心有所属,便是不曾,这赵将军的心上人早化了土,崇言的心上人姜四小姐又不是他喜欢的,他怎会同这两人做情敌?

    “呵!”柴嬷嬷淡淡的笑了一声,表示不信,转而又同季崇言道:“小郎君往后结交朋友不要寻那等好看的,相貌平平的便可以了。”

    季崇言将林彦手里那盘粽子端了过来,拉着柴嬷嬷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一边拿剪子剪断了包粽子的彩绳,一边道:“怎么?嬷嬷是对我的相貌没有信心?”

    “这自然不是。”柴嬷嬷闻言,忙道,“这京城儿郎中哪个相貌能胜过我们小郎君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得意,却旋即又道,“只是生的好看总是更占便宜的。”

    “是么?”季崇言听的若有所思。

    一旁的林彦知晓自己的相貌碍了柴嬷嬷的眼,也不再开口,只默默的帮两人将粽子皆剥了。

    剥完了粽子才拿了其中最多的腊rou八宝粽吃了起来,不得不承认精通厨艺的人真是做什么都好吃。

    上一回的腊rou八宝饭他虽才吃了两口,可这腊rou八宝粽比起那腊rou八宝饭来可混不多让。那口感扎实的烧rou粽更是如此,肥瘦正好,既不会过肥过腻也不会过瘦以至于柴了。

    柴嬷嬷牙口不好,虽说也喜欢腊rou八宝粽与那烧rou粽的味道,可还是几个蘸了糖甜津津的甜粽吃的更多些。

    年长者对于节令总是规矩更多的,吃了粽子之后,柴嬷嬷从怀中摸出两条长命缕,一旁的林彦顿时受宠若惊,只是还不待他激动,那两条长命缕便栓到了季崇言的身上。

    “端午是恶日,辟邪的!”柴嬷嬷郑重的蹲下身来为他系两条长命缕,一边系一边唠唠叨叨的说开了,“咱们河东那地方说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不吉,活不久,会叫水鬼拿了当替身,还好你与你阿姊是在长安出生的,没有这说法。可不管怎么的说,还是带着好,也好叫嬷嬷放心……”

    低着头系着长命缕的柴嬷嬷神神叨叨的,没有顾上抬眼,自也没看到季崇言和林彦在此时突然变化的脸色。

    这等民间传说年轻人极少会注意,是以即便知晓昭云长公主同赵小将军是端午出生,他二人也从不知晓还有这说法。

    老实说,不管是林彦还是季崇言对鬼神之说都是半信半疑的。

    可昭云长公主同赵小将军的结局……

    昭云长公主确实是战乱躲避时伤了身子,待到陛下登基之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可究其根本除了劳累过度之外,曾经为了躲避乱军,昭云长公主在小产之后不得已跳入水中闭气躲避,三月春寒的天,便是个好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才小产过的昭云长公主?

    若是究其本身,这水确实也是害死昭云长公主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赵小将军被困白帝,死于水的说法也说得通。

    季崇言不动声色的任柴嬷嬷为他系上长命缕,在林彦的眼色中将柴嬷嬷哄下去休息了。

    待到柴嬷嬷走后,林彦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崇言,你说这……”

    “我不信这鬼神之说,难道你信?”不等林彦将话说完,季崇言便淡淡的开口了。

    他自然是不信的。林彦摇了摇头,却道:“只是也太巧了。”

    “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季崇言似是不想在这等事上多提,只是对他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你帮我看看!”

    说罢不等林彦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林彦:“……”这三句话每一句他都知道什么意思,只是连起来却怎么不明白了呢?

    不过待到看到去而复返的季崇言头戴紫金昝玉冠,身着一身繁复厚重的玄紫华袍,甚至耳朵上还带了块墨色的宝石耳钉,整个人郑重的如同要参加祭天大典一般时他忽地明白过来了。

    “人为悦己者容!”圣人诚不欺我也!他季崇言居然也有今天!

    第六十三章 旧画

    到底太过隆重,到时候叫姜四小姐见了他这举动未免稍显刻意,落了下乘,被那不知道生成什么模样的同进士钱氐书给比下去了就不好看了。

    从林彦的表情上读出了几分不妥的意思,季崇言转身回屋,不多时又换了一身衣袍回来了。

    这一次是月白色底纹的袍裳,头上簪了支白色玉簪,身上还披了件白色狐裘,整个人显得庄重又着实热得慌。

    林彦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光是看看都要出一身汗了,更何况他还穿着。

    “崇言,这是端午,不是冬日。”林彦顿了顿,默默道。

    “我知晓,”季崇言说着,叹了口气,不无失望的说道,“只我这一身是年前进宫见皇帝舅舅时穿的,那时半路上遇见了尚衣局做衣裳的女官们,她们夸过我这一身。”

    最了解女子的还是女子,这一身是被尚衣局女官们夸过的,想来便是不同女子间眼光有所差异,问题也不会很大。

    只可惜五月天不会飞雪,穿这一身确实有些不妥。季崇言想着:每年拨给钦天监那么多银子,有时候连个地动都发现不了,待回京之后可以去皇帝舅舅面前提一嘴了。

    大周不养闲人!

    “我说崇言啊……”林彦动了动唇,想说你季崇言素日里不是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么?委实不必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

    那厢的季崇言却不等他开口已经自顾自的开口了:“我觉着这一身还是不成。你又是个男子,男子与女子的眼光多有不同。罢了罢了,我得去找个女子来帮我参考参考。”

    林彦:“……”

    女子很快便自己来了,就是这年纪稍稍长了些。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预感到自家“赵小郎君”要出去见女子了,才睡下没多久的柴嬷嬷居然醒了,过来找季崇言时正巧撞上了这一幕。

    “小郎君是要去见那位大小姐吗?”柴嬷嬷见了顿时激动了起来。

    季崇言想了想,应了声“是”,而后对柴嬷嬷说道:”有些苦恼不知该穿成什么模样。”说罢还拽了拽自己的衣裳暗示,哦,不,是明示柴嬷嬷。

    本不过是想请柴嬷嬷指点一二,没想到柴嬷嬷当即便道:“这事简单,照着那大小姐上回送你的画上穿着不就正好?”

    说罢不等季崇言和林彦开口,柴嬷嬷便转身回了屋子。

    瞧这样子,估摸着又要从她那随身带着的一大箱行李里翻出什么东西了。

    林彦摇头好笑的叹了口气,对季崇言道:“我道当时离开河东时你如此秉承君子之道,都不曾趁着柴嬷嬷睡着偷偷将她带来的物件翻出来看呢,原来却是……”

    原来却是能叫柴嬷嬷自己一件一件自己拿出来。

    季崇言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承认的十分坦然。

    “一会儿能翻出一匹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青布,一会儿翻出一张不外传的秘制方子,我都有些好奇柴嬷嬷那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了。”林彦笑着说道。

    “总会看到的。”季崇言淡淡的道了一句,看到举着一幅画卷小跑着过来的柴嬷嬷时脚下一动,迎了上去。

    林彦在一旁看着露出一脸欢欣笑容今夕不知何年的柴嬷嬷,不知为什么,突地有些感慨。

    世人多惧老,能坦然面对衰老的毕竟少有。这么些年,柴嬷嬷没有如那等勋贵妇人一般于吃食和用食上百般注意,也不曾纠结于所谓的保养方子,脸上除却几道被岁月刮出的皱纹之外,却并不比那等勋贵妇人差太多。

    那一击重锤之下,也几乎带走了柴嬷嬷所有记忆里的伤心事。每天一睁眼便能看到她最惦记的小郎君,自是能总满面笑容的应对着每一日。

    小跑着过来的柴嬷嬷打开了手里的画卷。

    月光下蓝衫长袍的年轻公子踏月而来,整幅清浅素雅的画卷里唯有眉尾一处的痣是其中唯一的艳色。

    画的不错。虽然与名家画手无法相比,可置于寻常闺阁女子之中确实已实属不错了。

    林彦在看到那眉尾的一点艳色与画中人肆意霸道的眼神上怔了一怔,脸色微变,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画作右下角的题字日期上。

    大靖二三一年。

    大靖灭亡的前三年。

    林彦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柴嬷嬷,见她依旧是如孩童一般天真欢欣的样子,便又重新再看向面前的画作。从画卷的着墨颜色上看来,确实不似新画,又因没有刻意典藏保存,画卷的纸张甚至有些泛黄了,这确实是一副有些年份的画作该有的样子。

    可这画中人那眼神和眉尾的那颗痣分明是崇言啊!

    大靖二三一年,彼时的崇言可还在襁褓之中,所以这画作上的应当是与崇言相貌相似的赵小郎君了,可这赵小郎君哪来的痣?

    季崇言也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惊愕之色,正惊讶间,那边举着画作的柴嬷嬷已经高兴的嚷嚷了起来:“郎君果然在意那大小姐在意的紧呢!大小姐在画作上为你点了颗痣,郎君便也学着人画了颗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脂粉之物可不是女子独有的,男子也是用得的。昔年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个男子便是如此白粉敷面,郎君不必在意……”

    柴嬷嬷唠唠叨叨的说着,一旁的季崇言和林彦谁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听的很是认真。

    “我瞧着那大小姐眼光不错,郎君有了这颗痣倒是更好看了,如今眼神也锋利了些。”柴嬷嬷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们郎君可是大靖最厉害的少年将星呢,本就该如此!年少不张狂难道待到老了再来如此吗?”

    林彦:“……”有时候当真觉得这脑袋挨了一记重锤的柴嬷嬷比脑袋正常的普通人还要会说话,譬如眼下这话到底是在夸崇言还是在夸崇言呢?

    季崇言勾唇笑了起来,眉眼的红痣也因着这一笑柔和了下来,显然对这话很是受用,心情不错。

    待到柴嬷嬷离开之后,林彦思及他那两身打扮,忙道:“旁人的眼光你可以不信,那位的眼光倒是可以信的。”

    自从遇到了那个“冰肌玉骨、步步生莲”的姜四小姐之后,崇言便不是以前那个崇言了,再来几下,真真叫人有些受不住。

    季崇言将画卷起来,点头道:“我亦觉得如此。”

    不过他觉得“如此”的缘故却不是因为那位“妖女”的名号,而是那位“妖女”能“察觉”出赵小郎君的不足,将画作修正成他的模样,可见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他有些期待端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