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12节
这本是大喜之事…… 可青衿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第212章 开了个赘婿的头 姜雪昔久久未能回神。 今晨听闻父亲要替自己择婿冲喜,她是惊异而焦急的,满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劝说父亲打消这个想法—— 而方才听说有人竟着喜服登门求亲,而那人不是旁人,她既紧张不安,恐父亲会为难于他,又不可遏止地于心底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矛盾的、带些苦涩的欢喜。 又到眼下得知父亲竟答应了此事…… 姜雪昔呆呆地靠坐在床头,面对这极突然的一切,恍若置身梦中。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待窗外天色变得漆黑之际,她略略回了些神,只见屋内廊下不知何时皆已点了灯。 “姑娘,姑爷过来看您了!”眼睛红红的女使笑着通传。 听得那熟悉的脚步声,姜雪昔怔怔地抬眼看去。 他走进来,深青长袍下是极清瘦的身形,立在屏风旁,于灯火下与她相望。 他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 女使福身,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室内二人如此无声相视了好一会儿,姜雪昔面上笑意未减,眼圈却逐渐红了,声音轻而微沙:“容济,你来了……” 严明朝她走去,在她床边半蹲身下去,握住了那双过于瘦弱的手,朝她点头,温声道:“是,我来了,且不走了。” “可是……” 他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眼中含笑着截断了她的话:“雪昔,你我之间,从今日起直至往后,都再没有‘可是’二字了。” 姜雪昔垂眸看着面前之人,勉强笑了笑,眼底有些苦涩:“容济,你莫不是在可怜我吧。” “是上天可怜我。”他的眼神与语气俱是认真的温柔:“所以才给了我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让我钻了这空子,占了这天大的好运气。” 她又笑了笑:“你说的这人,更像是我吧?” “不,是我。”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自己能作证。” 见他铁了心要认领这名头,她便也不与他争,转而笑着问:“那照此说来,我是不是该考验刁难一番,以免叫你觉得这机会得来太过轻易?” “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令尊已经应允,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姜雪昔已将眼泪悉数忍回,此时分外惋惜地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反悔虽是不能,但刁难且还是使得的。咱们往后日子还长,你只管刁难便是。” “好啊。”姜雪昔轻轻抽出一只手,拿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你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严明垂眸看着那拉着勾的手指,片刻后,用另一只手缓缓将她整只手都包握住,像是在保护一件脆弱易碎的珍宝。 窗外雨声又起,喧嚣中带着春末最后的一丝湿冷。 “这场雨后,夏日想必很快便要来了……到了暑天,咱们去庄子上避暑吧?”窗内人影成双,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口中说着再寻常不过的打算。 “好,到时去后山河边濯足。” “就是不知那棵李子树还在不在了?” “还在。” “你偷偷去看过了?” “嗯,回京后偷偷去过。” 她不禁莞尔,而后突然问:“对了……你求亲之事,可经了岳叔应允?” 她口中的“岳叔”,自然便是远在营洲的严军师了。 “自与你相认后,我便去信同父亲表明了一切……此番求亲事出突然,虽未来得及请示,但父亲也早知我心意了。” 她便安心下来,依旧靠着他的肩,若有所思地道:“到底是仓促了些……听青衿说,父亲想在十日内将亲事办妥,还说冲喜之事越快越好,但我想再迟几日,如此才能好好准备准备。” “好,都依你。” 她含笑闭上眼睛,轻声重复道:“好好准备准备……” 不过一日的工夫,姜家已定下了赘婿人选的消息便传开了来,理所应当地惹起了一番热议。 “听说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家里甚至都没个做官的!” “那……姜令公是如何肯答应的?” “为了冲喜么……据说是合了八字的,很是妥当合宜。” “我听说那人姓容,祖辈与姜令公有旧,只是家中没落了……既是招冲喜的赘婿,本也没有门当户对的可能,挑个知晓根底的,倒也妥帖!” “须知姜令公无子,甭管这喜冲不冲得成……这姓容的郎君,都算是撞了大运了!” “祖坟冒青烟了属于是!” “没错,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当姜家的赘婿呢……” 哄笑,艳羡,叹息,诸声交杂。 天色逐渐暗下,王敬勇将一壶酒扔给了印海。 靠着廊柱的印海抬手接过。 王敬勇坐在廊沿边,仰头闷了口酒,微皱着眉看向廊外:“严军医究竟为何如此?” 去做了姜家的上门女婿,成了世人口中攀权附贵的容郎君,此后或许再也做不回严明了—— 其昨日临走前,曾向将军郑重叩首三次,算是道别吗? “情之一字既在此,又哪里还用得着问为何。”印海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地间最后一丝暮色:“严军医极有勇气魄力,敢于直面心意,不在意世人非议,更不惧承担后果,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为情所困,也叫有魄力吗?”王敬勇依旧皱着眉:“军中之人当志在沙场,建功立业,行大事,驱异族,定国邦。” 可严军医上门去做了将军死对头家的赘婿,给人冲喜算怎么回事? 对“赘婿”二字尤为敏感的王副将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严军医……这算是开了个赘婿的头吗? 这种头一旦开了,好刹得住吗? 不知他这深层次担忧的印海在那边叹道:“然而众生百态,七情交杂,六欲并存啊……” 他也喝了一口酒。 片刻后,缓声道:“此番将军身陷囹圄之际,你我皆做下了孤注一掷的准备,生死当前,除却所谓志向大事之外,可曾生出过名为牵挂遗憾之惧?” 王敬勇只当印海是在问他,几乎是一瞬之下,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道人影。 这感觉让王副将蓦地坐直了身子,连灌了几口烈酒压惊。 总算是将那身影自脑海中驱离,才得以正色道:“我没有。” 他为分散心神将视线投向廊外草木,然而却于那一片深翠中,恍惚看到了那夜在香樟树下的一幕。 一直未敢回想、恨不能拿刀架在脖子上强迫自己遗忘那件事的王副将眼神大骇,如同见了鬼的同时被炭火烫到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印海转头拿莫名的眼神看向他。 “还有事,先走了。” 目送着那举止怪异紧绷之人大步离去,印海只得对着刚升过枝头的明月独饮。 清晨时分,衡玉于往常一般时辰出门,临上马车之际,恰见一辆油壁马车在自家门旁停了下来。 衡玉正待去分辨是哪家府上的马车时,刚停稳的马车内便已然跳下了一道有些时日未曾见到的身影。 第213章 不觉得这二人十分相配么? “阿衡!” 那身影也看到了衡玉,满面欢喜地快步上前将衡玉扑抱住:“可算是见着你了!” 衡玉也抱了抱她,笑着问:“事情都办完了?” 此番裴无双“尾随”其母窦夫人赴京,是因其外祖窦家的表兄大婚,窦氏祖居渭南县,距京师尚有百里远,因此裴无双起初才未能随衡玉一同直接入京。 “都办完了,前两日父亲使人送信来,说是我和母亲极不容易回京一趟,不必着急回去,若表兄的亲事办完了,可回族中住上一段时日。”裴无双直起身来,拉着衡玉的手,道:“昨日我才随母亲进的京,回了伯府刚见罢大伯父大伯母他们,一经安顿下来,今日一大早便紧忙过来寻你了!” 她口中的大伯父,是如今的裴氏家主永宁伯裴煊。 衡玉闻言笑了道:“不必急着回营洲,这下可是正合你心意了。” 裴刺史倒是一如既往的谨慎且爱护妻女。 此番萧牧赴京,北地局面难料,窦夫人与无双留在京城族中,远比回北地要安稳得多。 说不定此前无双之所以得以暗中跟随窦夫人离开营洲,裴刺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的。 “你是不知前些时日我听闻了定北侯之事,日日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说到此处,裴无双压低了声音:“我那时要进京来,还被母亲锁在了屋子里,一边担心他,一边担心你,一日少说也要哭上七八十来回——” “我说怎瞧着清减了这些。不过你担心你应当担心之人便罢了,为何要担心我?” “你的性子我岂会不知,想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能不担心吗?且担心一个也是担心,担心两个也是一样,顺带着就把你捎上了呗,如此还能显得我是个极讲情义之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裴无双笑眯眯地道。 衡玉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此理了。” 裴无双“嘿”地笑了一声,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你这是要出门去?” “须得入宫授课。”衡玉道:“故而怕是招待不了你了。” “啊……!我倒险些将这个给忘了!此事我在渭南时也听闻了!”裴无双略显激动,与有荣焉般道:“我们阿衡如今可是郡主的老师了呢!” 说着,便催促道:“此等事可耽搁不得,你且快些去罢,左右咱们不急于这一时说话。” 衡玉点头,笑着道:“不过既是来了便进去吃杯茶再走,顾jiejie也在,不必拘束。” 说着,便交待了门人引路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