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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第213节

    裴无双应下来,临了又悄悄塞给衡玉一封书信,与之小声耳语:“……若有机会,便替我转交给他。伯府的人跟得紧,大伯父又一贯规矩严苛,我不敢自己去寻他。”

    “倒难得你也有害怕的人。”衡玉接过书信收好,取笑了她一句。

    而后门人将裴无双请进吉家,衡玉则上了马车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一场雨后,嘉仪郡主的书堂外的那几株白芍一夜之间开了大半,花香幽幽随风递入书堂中,融进了书墨气中。

    少女讲史的声音清晰有力,娓娓侃侃,不急不慢。

    太子立在窗外不远处听了片刻,和往常一般未让宫人通传打搅书堂内的师生二人。

    见他转身缓步离去,宫人女使无声福身行礼恭送。

    太子眼中含笑离开了书堂,迎面遇到了带着女使前来的太子妃。

    “殿下。”太子妃有些意外,却不算惊讶。

    殿下时常来此旁听吉二娘子授课,她自是知晓的。

    “又来给嘉仪送吃食?”太子看了一眼她身侧女使手中托盘,笑着与她道:“让女使来送且罢了,怎还亲自过来了?”

    太子妃笑盈盈地道:“左右也无事忙,只当走一走了。”

    “我倒也难得有这片刻清闲——”太子笑着提议道:“不如咱们同去园中走走可好?”

    太子妃笑着点头,交待了女使单独将吃食送进去。

    园中花团锦簇,清风温温凉凉,春夏交替之际正是最宜人的时节。

    “滢滢,我瞧你近来气色颇好,倒不知是哪位医官的功劳?”二人闲谈间,太子笑着问。

    “倒不是哪位医官。”太子妃并不避讳隐瞒,如实道:“是吉二娘子特意寻来的方子。”

    “哦?竟还有此事?”

    “是,吉二娘子不单见识渊博,更是心思玲珑细腻,越是相处,臣妾越是觉得难得。”太子妃话至此处,略顿了顿,轻声道:“臣妾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可取——”

    她说着,微微转头看了眼身侧女使。

    女使会意,遂于一侧驻足。

    太子身边的内侍见状便也垂首慢下脚步。

    “那便说说看。”又往前走了数步,太子才笑着接话。

    “臣妾与殿下之间,这些年来事无大小,无不是明言的……”太子妃略低了些声音,边慢步走着边说道:“殿下待吉二娘子的欣赏,臣妾一直都看在眼中。”

    太子笑了笑:“是,吉娘子有别于寻常女子,早在其入东宫为仪儿授课之前,吾便已存下了这份欣赏之意。”

    太子妃压下心中那一丝不由人的复杂之感,含笑道:“既如此,殿下何不将吉娘子纳入东宫给个位份呢?”

    太子脚下一顿,看向她。

    “吉娘子见识广博,见解不凡……不单得仪儿仰慕,得殿下欣赏,便连臣妾都是真心喜欢的,若是能……”

    “滢滢——”太子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有一丝无奈笑意,摇了摇头,道:“这想法可断不可取,吉娘子绝不适宜入东宫。”

    太子妃怔住:“莫非……殿下也在意那些不实传言吗?”

    什么名声有损,什么童养婿——

    “我若在意,岂会让嘉仪拜师?”太子继续往前走着,道:“正如你方才所言,吉娘子见识广博……将广博之人束困深宫,岂非等同断其双翼?”

    太子妃若有所思。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微微弯身面向她,与她低声说道:“吾还想做吉娘子与萧节使的媒人呢。”

    太子妃:“?”

    “滢滢,你不觉得这二人十分相配么?”

    太子妃:“??”

    怎么说呢,挺突然的这感觉。

    迎上夫君那双渴望得到认同的眼神,太子妃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心情,道:“可臣妾都还从未见过萧节使……”

    焉知相配不相配?

    太子略一沉吟,道:“那回头我找个机会让你见一见,你待见了定然便知吾之心情了。”

    太子妃:“……”

    殿下就这么想要同她分享欲替人做媒的心情吗?

    “此前我也只是觉得这二人之间兴许能有些不一样的火花,莫名便觉得有些相配……”太子负手而行,兴致勃勃地道:“直到此番吉娘子说服河东王妃改口作证……吾方才觉得,这媒人必然是当定了。”

    太子妃回过神来:“殿下是说……吉娘子此前前往河东王府劝说河东王妃,是因与萧节使之间……生有情愫在?”

    衡玉那日出宫,是嘉仪作陪,更是借了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号,是以此中详细她也是清楚的。

    殿下本就欲助萧节使脱困,因此她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太子:“不然呢?他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总不能是兄弟之义?”

    太子妃不禁失笑:“臣妾倒真未往这上头想过,只当是有些交集罢了……隐约记着,他们二人似是差了些年岁的?”

    太子神态怡然:“所以说么,萧节使这把年纪还孤身一人,只等着吉娘子来救一把,这还不是天定的姻缘?”

    太子妃听得有些愕然。

    殿下这模样已不止是上心了,这得是上头了吧?

    她忍不住笑着提醒道:“怕别是殿下一人胡思乱想,到头来根本没这回事,这不请自来的媒人做不成,再落得个伤心收场。”

    “你若不信,那咱们打赌可好?”对于此事,太子有一些逢人便想打赌的胜负欲在身上。

    太子妃再次失笑:“难得见殿下如此,那臣妾便奔着输去赌一赌。”

    太子闻言也笑了,伸手挽住了她一只手。

    “滢滢,我知你心思用意——”他握着那只握了许多年的手,语气带着宽慰:“我们已经有仪儿了,其余的,本就不必强求。”

    太子妃闻言眼眶微热,心中窝了团又涩又暖的热流:“……可仪儿到底是个女郎。”

    “女郎又如何?”太子笑着看向前方花木:“我们仪儿,不输男子。往后的路且还长着,我们且走且看便是。”

    太子妃将泪意忍回,未敢深想什么,只点头道:“是,日子还长。”

    放眼前方美景宜人,身侧之人紧握着的手打消了她的疑虑失落与不安。

    “对了,仪儿昨晚还央着我来求你应允她一件事……”太子妃平复了心情,转而笑着说起家常:“她想要出宫一趟,去外头走走。”

    “此等事求我应允作甚。”太子笑了道:“她如今也是有老师的人了,让她找她老师去,只要老师肯答应,吾便无异议。”

    太子妃笑了点头:“还有一件事——”

    第214章 欺负小孩子

    “再有两日,便是永阳姑母的生辰,依殿下之见届时是否要出宫相贺?”太子妃询问道。

    不久前永阳长公主才因为萧节使求情而被圣人训斥,自那后便闭门未出。

    太子想了想,道:“姑母一向不喜吵闹,加之近日父皇诸事缠身之下脾性也愈发阴晴不定,此时各处皆不宜大肆庆贺——便还和往年一样,差人将生辰礼送去即可。”

    太子妃便应下来。

    二人挽手于园中闲步而行,慢慢说着话。

    知晓了太子与太子妃对出宫之事无异议后,东宫里的那对师生一拍即合,遂将出宫的时间定在了明日。

    晨早时分,嘉仪郡主先是去了趟吉家与自家老师碰面。

    离开吉家之际,陪同之人除了衡玉之外,另多了个宁玉与顾听南。

    而值几人出门不久,恰巧遇着了于城中闲逛的裴无双,一行人中便又添一员猛将,难免愈发闹腾几分,所去之处,也均是热闹到闹腾之处。

    待逛得累了,寻了处可以听曲儿的酒楼用了顿午食,往日里这般时辰必要午歇的嘉仪郡主不见半分疲色,依旧精神百倍,连道不倦不困,还能继续。

    想到出宫前二人的约定,衡玉遂带着人出了城去。

    马车在城郊外停下,裴无双跟在顾听南后面下了马车,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农田,不解地道:“阿衡,咱们来此处作何?”

    她还以为是出来踏个晚春,放风筝或是泛舟游湖呢。

    阿衡怎将小郡主带到这农田旁来了?

    “来赏赏景。”衡玉笑着答道,轻吸了口气,道:“闻见了吗,有香气。”

    香气?

    裴无双嗅了嗅,没嗅出个所以然来。

    再一转头,却见那师生二人已并肩朝着田垄处走了过去。

    “老师,这可是粟谷吗?”嘉仪郡主抬手触了触谷穗,满眼好奇地道:“和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衡玉点头:“是,待秋收后,去壳即为粟米。”

    “还要一粒粒去壳?”嘉仪郡主惊叹道:“那须得劳作多久?”

    “春耕播种,秋收脱壳,除草虫,防旱涝,粒粒皆为辛劳之果。”衡玉看向不远处田垄旁坐着歇息纳凉的两名老农,道:“农户早出晚归于田中劳作,诸处一日食两餐之源便起于此。”

    嘉仪郡主认真听着,侧首瞧了瞧那两名老农,又将视线放回到那毛绒绒的谷穗上,眼底有着思索之色。

    见她看的认真,一旁的女使笑着提议:“可要婢子替您摘下来细瞧吗?”

    嘉仪郡主摇头,看着那被她托在手中的谷穗,道:“尚未到收获时,此时摘下岂非是毁坏粮食,白费了农户们日日劳作的心血?”

    说着,转头朝衡玉问道:“老师,一穗谷子可结多少籽粒?”

    这问题似有些刁钻了,但她觉得老师定有答案。

    衡玉看着那手托谷穗的小小女孩,含笑认真答道:“各处所植粟种不同、气候不同,收成故有差异,就近几年寻常早粟而言,每穗少至九十,密至数百皆有。日后若能于培种、及种植之道上再有精益,或有每穗千粒的可能。”

    嘉仪郡主目露惊叹之色:“一穗可结百余粒米,熬成便是一碗稀粥……饥荒时说不定就能救一人性命呢。”

    说着,眼睛愈亮:“……若真能每穗千粒,那便更是功德无量了!”

    “是啊。”衡玉看向农田:“民以食为天,辛于农道者,功德无量。”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裴无双几人,看着那田垄旁的师生二人,一时心中各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