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许秀妍很是不舒服地偷偷揉肚子。倒不是肚子痛，而是今天余薇薇做的饭菜油烟重，从小习惯少油少盐的许秀妍没吃饱，只能默默忍耐。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顾磊突然对许秀妍说：“我带你去吃饭。”

    许秀妍一听，赶紧摇头摇手，可顾磊已经站在了门口，还用眼神示意她一起出门。没办法，许秀妍只能小跑跟上顾磊。

    来到离公寓不远处的一个汤饭馆，老板见到顾磊就热情的打招呼：“好久没见啦，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再加一份。”

    顾磊领着许秀妍找了个位置坐下，而许秀妍睁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四周。她从小就几乎没怎么在外面的馆子吃过饭，mama说那些店不干净，容易吃坏肚子，就连麦当劳肯德基也限制她去。

    然而与顾磊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许秀妍做了不少平时爸妈不让做的事，比如连续几天吃外卖，比如超过十点上床睡觉，比如没有按时完成作业甚至是漏做作业，比如现在，大半夜跟着顾磊外出觅食，这让她感觉很是叛逆，也很是有趣。

    没过多久，老板端来了两份清汤rou饭，没有多余的装饰与调料，那股地道清香气息顿时让许秀妍饥肠辘辘得不行，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进食，见她吃得欢快，顾磊微微扬起嘴角，也开始动筷子。

    第二天，顾磊和余薇薇在便利店仓库里检查和登记货物，突然，顾磊说道：“vivi  ，以后做饭少放油和盐，少放一半吧。”

    余薇薇一听，顿时不同意：“不是吧？店长，这样子做出来的菜就不好吃啦。”

    “vivi  ，”顾磊皮笑rou不笑，“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谁叫你是店长大人，哼！”

    因为顾磊的那番话，余薇薇一整天干活都提不起劲，同事黄向见余薇薇无精打采，心里猜到几分，便偷偷往她手里塞了根星空棒棒糖。

    “拿着，放心我已经付钱了，这可是店里的最后一根，没想到这种手工进口糖只是上了一下小红书，就变得这么好卖。”

    “这也多亏店长还知道利用他的美貌在小红书上吸引一波女粉，”余薇薇在休息后台叹气，“不过他最近都不更新了，粉他的客人也少了不少。”

    “还行吧？感觉客源挺稳定的，”说着，坐在余薇薇身旁的黄向靠近了几分，“听说你最近去店长家做家政？”

    看同事眼神不对劲，余薇薇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于是哼笑：“怎么，眼红啊？一起啊！”

    黄向担心摇头：“我不是这意思，你也知道店长他，比较滥交啦，我听说店长很会钓女，有一段时间真的是来者不拒，而你又是个好女孩……”

    “黄向！”余薇薇表情严肃的看着同事，“店长的私生活又没有影响开店，也不影响发工资，你没必要说三道四。”

    “唉，知道啦，我们几个员工都知道你喜欢店长，听不得他的坏话啦。”

    “黄向！你要死啊你！”

    “饶命啊vivi  女侠！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但你可是经常撸铁的啊！！”

    两个人在休息后台打打闹闹，而在茶水间吃饭的顾磊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心想，若是现在出去，他们俩可能会被吓坏吧？

    随便往嘴里丢了几口饭，顾磊干脆转身来到便利店后面的小巷口，然后把盒饭的剩菜全部倒入餐厨垃圾桶里。

    掏出手机，他一边吸饭后烟，一边无聊的翻看微信朋友圈，突然，他看到许秀妍更新了朋友圈。他为了方便给她打每个月的生活费，于是加了许秀妍的微信，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翻看。

    这孩子似乎不常用，朋友圈的内容少之又少，多数是转发内容，几乎没有原创文字，可在前几天，她却在朋友圈里发了那晚他们一起折动物折纸的照片，还有一起在汤饭馆吃的汤饭照片，有拍到他背影，没有拍脸，然而每张照片的角度和取光怪异，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天生的拍照杀手。

    仿佛只是寻常的记录日常，没有配任何文字，配图毫无技术可言，可顾磊看得内心泛起浅浅暖意。

    “这孩子，太不会拍照了吧？”

    嘴上虽这么说，顾磊却忍不住笑了，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一扫而光。

    几个月后，许秀妍的学习成绩有了明显进步，就是说话能力还未恢复。学校为她联系到公益的青少年心理咨询服务，于是每个月，顾磊需要开车送许秀妍去心理咨询诊所接受心理咨询。

    刚开始顾磊还有些担心，但许秀妍并没有抗拒，反而在纸上写道心理医生阿姨人好好，会聊天，她很开心。

    “这样啊。”不知为何，看着许秀妍写的这段字，顾磊内心竟有些许落寞。

    ……

    许秀妍和余逸逐渐熟络起来，有时候余逸还会带朋友来顾磊家坐坐，于是几个学生一起围在餐桌上聊天说笑。许秀妍说话能力还未恢复，但她真的很喜欢这样同龄人围在一起的氛围，也因此加了不少外校朋友的微信，用微信聊。

    顾磊自然是高兴许秀妍的变化，现在她看上去开朗了不少，只是……

    半夜，顾磊被一声声痛苦的低吟吵醒，他寻声望去，竟是二楼传来的。他小心翼翼地上楼梯，却看到许秀妍紧闭双眼，脸色煞白，双手捂着胸口，在床上很是无助的挣扎：“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爸爸，mama，原谅我，呜呜呜……”

    这是第几次了？顾磊坐在楼梯口默默地看着，却仿佛看到一个小男孩，也在床上无助的挣扎呐喊。

    然而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助这个身处地狱的小男孩。

    “秀妍。”

    顾磊倾身上前，用手摇了摇床上女孩的肩膀：“醒醒，醒醒！”

    突然，许秀妍整个人尖叫坐起身，惊恐的余韵未退，急促呼吸的她转头看到顾磊，看到令她依赖也让她放心的人，霎那间泪水溢出眼眶，然而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话。

    顾磊心里明了许秀妍想说什么，他叹口气，把瘦小的许秀妍揽进了怀里，然后轻柔的抚摸她的薄背，也用手指替她理顺濡湿的长发。

    “没事了，秀妍，已经没事了。”

    仿佛在安慰自己般，顾磊低垂着眼帘，轻柔地说道。

    许秀妍哽咽了几下，她紧紧抱住顾磊，在他宽阔的怀里尽情无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