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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抬头,对上男人的眼。 他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力气赶过来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晕染得只有红血丝,眼底还落着一圈乌青,一看便知很久没休息好了。 她蹲在地上,他站着,一高一低这样对视着。 迟宁在猜他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可能是“为什么你不接我电话?”,或者是“迟宁,你真是太让人担心了。”,还可能是“我们分手吧。” 可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 忍了这么多天,那些委屈难过快把她掐死的每分每秒,她在极力忍着不让每个人再分出多余的心思来cao心她。 鼻头一酸,眼泪失禁地往下崩塌。 迟宁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薄知聿已经提前一步将她抱入怀里。 她躲在他宽阔的肩颈里,哭得无声,哭得压抑,是遍体鳞伤无家可归的小兽,发泄那些她一点都不敢让外人知道的情绪。 “她走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少女哭到失声,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我是废物”,最后她说的那句话很轻,轻到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 ——我活得好疼啊。 薄知聿任由着她发泄,他肩颈都是她冰凉的眼泪,每滴都像锥子砸进他心里,疼得他不知所措。 习佳奕没错。 可迟宁又做错了什么。 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每个都把她抛下了。 在这沉沉浮浮的人间,她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在狼狈地匍匐。 薄知聿轻抚着她的背脊,两件外衣都能摸到她后背凸起的骨骼,瘦到风吹都能飘走的身形,他一点劲都不敢用。 “阿宁,事情没完。” “该死的人还活着,我们能做的还很多。” / 这世界向来黑白分明,残酷得明明白白,不会因为少了个人就停滞不前。 迟宁自己实名公开寻找陈誉时间相关的受害者,帖子信息公布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她承诺她们不会因为这次事件影响学业,只要他们乐意发声。 事件热度只在网络上发酵了几条便销声匿迹,迟宁并不意外,因为在这种时候,舆论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催着习佳奕去死的人,都不见了。 谁都是看客,谁都在怜悯。 事件的转机是薄知聿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录像视频,里面明白揭露陈誉的所作所为,一举成交,被开除教师资格证,终生无法执教。 据说在判决后的那天,陈誉被人打断腿了,终生无法人道、行走。 迟宁面无表情,她甚至无法从心底生出任何一点快慰。 她已经连恨都不会了。 学校换了新的高数老师执教,薄幸继续去为他的高四生涯努力,真相大白,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和习佳奕道过歉。 谁的日子都在过,可好像只有迟宁,她一个人被留在了那天。 她没有去学校和公司的力气,临时从ICPC的比赛退赛,不读书也不刷题,她的日常就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无论吃多少药,再如何就诊,她醒来的反应只有盯着那连动都不会动的天花板。 吃不下东西。 连喝水都不会。 生平积攒了许久的郁结都在此刻爆发。 她演,都不爱演了。 她哪儿都不愿意去,薄知聿也没去,他就这么陪着她。 迟宁偶尔能听白涂找上门的声音,斥责薄知聿那天回来,是抛下了多少的生意、人脉,惹得无法收场。 偏偏他现在又只知道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眼底没有自己,回来也是什么都不顾得给迟宁收拾那堆没人敢接受的烂摊子。 白涂说薄知聿现在真是离谱得可怕。 晚上。 迟宁的药效发挥,这个时间点她有精力能和人正常的对话。 薄知聿喊她吃饭。 迟宁坐在椅子上,她总是会觉得没力气,反应又很迟钝。 男人刚从厨房里出来,围裙没拆,手边的菜正guntang,烟火气十足。 “怎么了?” “新奇。”迟宁问,“你学会做饭了?” 薄知聿:“本来就会,只是懒。” 迟宁打趣:“那你现在不懒了?” 男人眉梢扬起,压都压不住的痞气,“为什么,阿宁还不清楚吗?” 迟宁想笑,可唇角刚弯起,上面牵动着的好像是千斤重的压力,立刻让她绷得笔直。 她低头,才触及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薄知聿给她夹菜:“尝尝。” 迟宁顿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尝。 她问:“你不工作吗?” “不去也没事。” “为什么?” “因为我是老板?” 迟宁又问:“为什么不做你喜欢吃的菜?” 薄知聿慢悠悠地回:“阿宁怎么知道这儿没有我喜欢的?” 迟宁吃得太慢,那一碗饭基本都没动过,吃不到三秒,她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起身,跑进厨房,趴在垃圾桶边干呕。 嗓子眼火辣辣的,恨不得都要把胃都吐干净。 她根本就没吃什么,只能吐出些黄色的胆汁。 她脸色苍白,整个唇舌都只有那种又苦又恶心的感觉,起身的那瞬间差点整个人都栽倒进垃圾桶里。 --